白日光下,兩人一眼看去,一黑一紅,細看卻不是那麼單純。男人臉部有細密黑鱗,覆至前額及兩頰邊沿,眉骨突出,眼眶深嵌,咋看,眼如兩黑洞,鼻梁往下膚色灰白,唇薄,唇線金黑,那紅衣女子體征與之相似,隻更為細膩柔和,鱗片為血紅色。雖兩人五官不似常人,但整體并不顯醜姿,自有一派審美和風骨在。
“洞下有泉水穿過,濕氣自然重”男人歎口氣,勉強笑了笑“是呀,那也比不得我們的家呀。”
“夫君是在擔憂?”紅鈴仰起的臉上,也有不安神情,“離弦之箭,不得不發,夫君此時猶豫,倒顯得頹喪。”
“那仙鶴殺伐果決,手下不留活口,萬一你若有閃失,我做這些又有何意義?”男人說着,眉骨上的肉凝成疙瘩“你有孕在身,行動多不便,我本不想你參......”
“可你一人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紅鈴憂怨道“我身子重,可應付那隻鹿倒也不難”,随即手一揮,帶動衣袂翻卷,才露出隆起的腹部,那隻手輕輕撫上肚子,呢喃“難就難在我們無法預知那仙鶴的道行,我擔心夫君纏她不過,反遭她害。”
“憑她不及千年的壽齡,”男子稍稍思頓,眉頭一松,故作輕松道“想也最高不過四千年,能達五千年者實屬罕見。與之相比,我雖處下風,可我有護心鱗為盾,她也奈我不得。”
“你我夫妻同心,仙草~~~必是囊中之物”紅鈴說着,踮起腳,兩人陶醉般交頸厮磨在一起。但凡有了情,再冷酷的生命,也會變得溫存。
“小路”小墨雙手背在身後,笑的有些含蓄。
“嗯?”小路盯着小墨疑惑的問道“什麼事呀小墨?”
“額~~”小墨抿着嘴,還在笑,顯得猶猶豫豫。
“今兒怎麼啦?”小路偏過頭,好奇起來,心想:小墨平素可不這般扭捏,笑着催促道“你快說呀。”
“送你”小墨背在身後的右手,猛地甩到小路眼前,笑道“‘來而不往非也’,禮物。”
“不都送過我靴子了麼?”小路又驚又喜地看着小墨,沒料到此時她還有這個心情。
“那個不算”小墨說完,嘴巴一抿,偏着頭看着小路笑,一副小女人可愛的神态,活靈活現。
“神秘兮兮的,”小路松口氣,盯着小墨手背朝上緊攥着的手愣了下,打趣道“怎麼?送我一拳頭?”,說着笑嘻嘻地去摟小墨,眨眨眼“我可吃不消”。
“不是,”小墨忙的攤開手掌“你看”
“哇,真漂亮”小路盯着小墨掌上圓潤如拇指甲大小的顆粒道“這是珍珠麼?”
“且說你可喜歡?”小墨爽朗的問道。
“當然喜歡,你送的我都喜歡”說着,小路便拿了過去,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起來“咦?原來是粉色的”,它摸着涼滑細膩,沒有珍珠硬,卻比之沉很多,外表流溢着一層淡淡薄薄類脂的粉膜,可卻泛着乳色的光暈,一時真猜不出所以,隻得又看向小墨,努了努嘴,困惑道“到底什麼呀?”
“喜歡就行,問那麼多幹什麼?”小墨笑得更加燦爛。
“不是向你學的麼,凡事要個明明白白”小路微揚下巴,不甘心的咕哝道。
“那也分什麼跟什麼”小墨打起馬虎眼,偏過臉去,不以為然道。
“我們這算什麼跟什麼?”小路玩心又起,身子貼的更近些,狡黠的眨着眼,問道“交換~~定情信物呀?”
“哈哈哈~~”小墨仰臉笑了起來,聽的出這笑發至于内心,無比得爽朗清脆“我由着你胡說”。小路一時被她的笑聲所染,癡癡地盯着小墨,好久沒聽小墨這麼放開的大笑了,她真的好開心呀,情難自已的摟緊了小墨。
巧羽一見兩人甜蜜和悅地手牽手走進洞裡,便嘤嘤嗚嗚地呻吟起來。
“我們又沒把你怎樣,你這是作何?”小路撅着嘴,不滿道“這也是救你母親最好的方法了。”
“~嘤~嗚~”巧羽依然托着哀音嗚咽着,全然不理會小路。
“若不是被脅迫,我怎可饒你”小墨不耐煩道“又不會說話了?”
“兩位姐姐,”巧羽凄凄唉唉回應道“我不是對你們有何不滿,我~~我隻是害怕。”
“哼,害怕?”小墨冷笑一聲,陰厲的盯着巧羽道“你若助纣為虐,當必死無疑,現下還有活路,怕什麼?”。
小墨知道巧羽害怕的和自己說的不是一回事,但知敵在前,哪有喪氣話可說。
“姐姐,你們若能打敗他們,”巧羽仰着毛臉,瞪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巴望着她倆,急言道“不要放過,一定要殺死他們。”
小路聽此狠絕之語,心頭不禁一縮,面上閃過微微的驚愕。在她得知母蛟龍生懷有孕時,心裡根本就沒有斬盡殺絕之念,隻還未與小墨提及,待看當時戰況如何。若占上風,她定會阻止小墨,若是不敵,護助小墨,在所不惜。
“我對妄偷仙草者,素不留情”小墨面無改色,隻冷眼俯視道“你~~何須多言。”
“你是何意?”小路皺緊眉頭,面有不悅道。
“他們若不死,日後必來複仇”巧羽其實想說:是我出賣了他們,日後能不來找我報複麼?
言之鑿鑿,無法辯駁,小路明白了。看她弱小呆萌人畜無害的模樣,竟不想顧慮這麼周全。生死面前自保無可指責,但此言一出,人之秉性顯露無遺。這隻小狐狸也非一般人,日後不知......但願她走在正軌上吧。
“前面就是”巧羽被一隻白鶴馱在背上,臉朝下望着一座小島,高聲道“在哪兒”
白鶴在島上空盤桓兩圈後,認準落腳點,滑翔而下。此時,山的背陽晦暗處一男子正仰臉小心的窺視白鶴的動靜。待白鶴落下後,他緩步隐蔽起來,他無非是想拖延,好為紅鈴多争取偷仙草的時間。
“你說的人呢?”白鶴收攏起長翅,幻化成人形,模樣氣勢與小墨無二,隻是眼神略顯遲滞,沒有小墨平日裡那股子空靈。
“許在洞裡,”巧羽嗫嚅道“墨姐姐先進,我......”
“不必”小墨站在洞外,氣沉丹田,嘹聲喊道“本仙不管你何方精怪,現令你速速出來放過靈狐母女,還她們洞府,不然别怪本仙手下無情。”
兩人呆站了半響,裡外都無動靜,小墨又高聲呼道“快快出來!”
“這鶴仙......”男子在隐蔽處觀察着那邊的形勢,總覺得一眼看去,覺得這鶴仙人與當前見到的氣質不太一樣,男子不禁皺眉嘀咕“這不像她的作風?”,忽然,如夢乍醒,猛地圓睜雙眼,旋身而出。
“墨~~墨姐姐”巧羽被突然現身之人,吓得一驚,迅速躲在小墨身後,可依然沒有底氣似的,邊往後退邊怯怯的說“就~~就是他”。
“我與鶴仙素無冤仇,今日怎肯替旁人出頭”男子陰黑黢黢的眼洞泛着光,這才看清,他的眼睛裡有一層金膜,眨眼時才能看見。此刻他不停地轉動眼珠子,打量那鶴仙“我們精怪之間弱肉強食,仙人還是不管的好。”
“你們的事,我并不想管,”小墨一闆一眼的說着“隻是得知有人要同謀偷仙草,就不能任由他去。”
“原來如此”男子聲音透出狠厲,黑眸猛地轉向退在一邊的巧羽,像鎖定獵物一樣直盯着她,喘着粗氣,咬牙道“你~~竟敢背叛我們......”。
幽藍的海水在幾乎同色的天際下,微波不興,漾漾的很是幽深靜谧。靜水流深,這不過表面而已。距離海面十幾米處,一條丈餘的不明生物正奮力竄遊其中,雖體型較大,但身形如梭,流線修長,并沒有翻湧出很大的動靜。
但朗朗朝陽下,從空中望下去,海水中一條深色的暗影已投射在了白鶴的眼中。那條暗影的速度很快,白鶴黑亮的眼睛,沉了一下,提升高度,俯沖而下,雙翅緊貼兩側,如箭一般掠過海面,速度上超了過去,消失在明晃晃的朝陽光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