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是同意,其餘更無意見,曹家畏二人權勢,惠然之顧,夜間準備極盛宴席,款待衆人。席間觥籌交錯,賓主盡歡,蘇離和崔朔均是面色沉靜,一副淡漠模樣,舉止投足間,優雅從容。
晚檸打量曹家上下,曹安長子雖亡,還留一子,瞧着年齡不大,眉目清隽,神态爛漫,因災事頻發,眉眼間含有些許惶恐。将眸一轉,就見曹安身旁站立三位美人,年歲或大或小,容顔各不相同,俱是嬌豔美貌。
不知是何身份,晚檸輕瞥崔朔蘇離,莫不是為他二人準備,若真真如此,曹安心思錯付,崔朔她尚且不知,蘇離行事她頗有耳聞,亦瞧在眼裡,最是不知憐香惜玉的。曹安要叫三人服侍,蘇離怕能直拂袖而去,要送至他榻,定會拔劍斬之。
酒過三巡之際,崔朔已然微醺,眼神朦胧,蘇離卻仍舊神智清醒。然曹安未曾提出言語,隻叫衆仆役攙扶幾人回屋。晚檸也是疲憊,屋子熏香炫目,晚檸嗅來竟是辟寒香,溫暖芳香,叫人昏昏欲睡,故晚檸早早睡去。
待到半夜,晚檸正睡夢中忽覺屋外喧鬧,忙起身披衣,出門查看。隻見院中火把通明,嘈雜一團,晚檸恰見同是出來的時孟,忙拉了問緣由。時孟搖頭,“不知,你我可要去瞧瞧?”
說實在,到底是他人府邸,這般貿然前往,委實有些失禮。晚檸遲疑不定,正低頭思慮,就見時孟随衆仆役而去,已無選擇餘地,輕歎聲,晚檸快步跟上。
不單他們,待至目的地,蘇離等人亦是來齊,崔朔蘇離二人并肩站立,崔朔一襲青衫,神态悠閑,不複方才醉态;而蘇離則着玄衣,負手立于門口,神色肅穆。見晚檸随時孟而來,崔朔略點頭示意,未曾言語。
“怎了。”時孟偷拽一旁張澤,張澤不比蘇崔二人,眉目疲倦,滿目困頓,“不曉得,就聽外頭喧鬧,趕來瞧瞧,曹郎君不讓咱進去,聽聽哭了個把時辰,就不知出何事。”
他如此一說,晚檸側耳傾聽才察覺屋中泣聲不止,嗚嗚咽咽,凄慘悲戚,不絕于耳,仿佛悲切非常。正想走近一看究竟,面前諸多護院阻擋去路,不讓靠近半分。晚檸也并非任性之人,遂退後,遠遠瞧着。
便在這時,屋内忽傳出一陣瓷器破碎之聲,緊接便是婦人撕心裂肺喊叫,震徹屋宇。衆人皆是皺眉,還未想清是否擅闖,那尖叫婦人就是沖出,整人極為瘋癫,眼見她跌撞着撲過來,雙目赤紅,嘴裡胡言亂語道,“玉兒,将玉兒還我,要追魂索命,就取我的,将我兒還來……”
這話聽着駭人,衆人倒抽一口涼氣,紛紛避讓,隻聽“嘭”地一聲悶響,那婦人摔在地上。旁兒女婢猶疑不知是否上前,卻見婦人陡然站起,披散着一頭烏黑發絲,形銷骨立,雙目圓睜,咯咯怪笑,“玉兒,玉兒啊,你别跑……阿娘帶你回家……”
話音未落,婦人猛地跳起,一手指天,另一隻手狠命掐自己脖頸,尖銳指甲狠狠刺進,血流如注。那場景吓壞了衆人,連滾帶爬地躲開,隻剩婦人跪伏在地,口吐鮮血,渾身抽搐,很快沒了呼吸。
蘇離眉頭微蹙,張澤趕忙拉時孟,時孟一瞧就知他所想。直是上前,稍探婦人命脈,無奈搖頭,已是無救。後撩起婦人散發,晚檸瞧去,那婦人雖是雙眸瞪出,死不瞑目,然也可看出容貌極是美麗,秀麗端莊,隻是鬓邊生了白發,眼角有淚痕。
時孟歎息,撫上婦人雙眼,讓其緩慢閉上。看似撫慰亡魂,可事情未了,又如何能叫婦人安息。
另旁崔朔則觀之屋内,曹安癱倒于地,床榻上有一身影,不知是何人,最讓崔朔驚異,乃是地上放置一塊牌位。如此景象下來,衆人哪裡站得住,蘇離先是跨步而前,他人要是阻攔皆是被他冷瞪回去。
曹安早已暈厥,想是先前被婦人推了把,後顱磕在櫃上,如今昏迷。蘇離薄唇稍抿,冷厲命人去請醫匠,旁兒侍奉下人一聽他言,頓是軟了腿腳,跌跌撞撞離去。崔朔則走至床榻,掀開簾帳,隻見床上躺着一個十多歲少年,臉色煞白,毫無活氣。
他二人一眼就瞧出,此乃曹安幼子,曹玉。昨晚宴席還是彬彬有禮,隻是此刻,早無半點生機。且面色猙獰,牙關緊咬,似是瞧見恐怖之事,活活吓死一般。
又是拾起那牌位,牌位被人砸過,上頭字迹清晰可見,寫法與世俗不同,卻叫人觸目驚心:榮氏全族之靈。
血紅字體,令人毛骨悚然。蘇離心下一凜,暗暗猜測曹家與這榮氏關系,略有後悔,應是好生打聽番,方再上門。崔朔亦是凝眸沉思,忽地擡眸對蘇離道,“不論如何,總是待曹郎君醒後,再做定論。”
蘇離颔首贊成,當即吩咐人封閉房舍,屍身安置妥當。曹安暈厥,小郎君亡故,曹家一時無那主事人,又見蘇離強硬,隻得聽從命令,直至醫匠施針,曹安蘇醒。曹安醒來,先是呆愣,想起前情,頓是老淚縱橫,悲戚難掩。
蘇離隻作未聞,待曹安情緒漸穩,再是開口,“曹郎君,府上之事我本不欲管,然人死在我之面前,無法不管……你若願意,告知我等始末,我等助其破案,若是不願,我等即刻就走,絕不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