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點,一輛黑色卡宴緩緩駛入一座中式院落。
陳鶴齡女士喜歡蘇州園林的建築風格,這棟院落的設計絲毫不輸蘇州本地的各個著名園林,水景精湛,奇石林立,布局十分典雅精緻,處處是景,造價難以估量。
黎艾坐在車裡,平靜地望着窗外,表情看不出一絲要見家長的緊張與拘謹。
她當然不緊張,她又沒打算和陳添結婚,全然不在乎陳鶴齡女士會不會喜歡她。
她今天穿了一條很大方得體的米白色長裙,頭發也盤了起來,平時私下她都穿得很随意,怎麼舒服怎麼來,今日算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雖不在意陳鶴齡女士對她的看法,但以表尊重,還是穿得正式些。
車子往院落裡開了好一陣子才停車,透過窗,黎艾看到陳鶴齡女士穿着一件柳綠色旗袍站在屋檐下,俨然是在等他們,身邊還站着兩個小女孩。
作為長輩,陳鶴齡女士完全可以在室内等他們,此番出門迎接,也足以看出陳鶴齡女士對她的尊重。
昨晚陳添給她看了陳鶴齡女士的照片,照片上的陳鶴齡女士已然很是美麗,不料本人更美,幾十載的歲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陳鶴齡女士的氣質長相與黎艾見過的許多闊太和女企業家都不一樣,她身上有種遺世獨立的清冷,絲毫看不出是一位每日與金錢打交道的女商人,也不像決策施令且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她的雙眸并不犀利,卻深邃,像乘坐潛艇進入深海才能看到的景緻——
無盡的幽暗與深藍、沉斂、平靜……
沉靜之下,是看不見也感受不到的強壓,卻又能讓人清楚的明白,一旦打開艙門,離開安全地帶踏入禁區,會頃刻被千萬噸水壓的海水吞噬、碾碎。
對上那雙眼,黎艾感覺心髒驟然間停了一瞬。
隻一瞬,分明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神,但黎艾就是能感覺到,陳鶴齡女士并不歡迎她,但似乎對她卻又沒有一絲厭惡感,隻是非常單純的排斥,像身體裡被注入他人血液的生理性排異反應。
下車,陳添摟着她來到陳鶴齡女士面前。
“伯母您好。”黎艾不卑不亢地向她問好。
未等陳鶴齡女士開口,她身邊的一個小女孩先開了嗓,“姐姐真漂亮,比電視上還漂亮!”
黎艾微微一驚,垂眸看向她們,溫柔地沖她們笑了笑。
陳添彎腰,“你倆怎麼跑來了?”
“來看姐姐!”兩個女孩兒齊聲道。
陳鶴齡女士摸摸她們的頭,笑着對黎艾說:“外面曬,我們進去吧。”
裡屋也是清一色的古式裝潢,凡是現代化的家具都做了改造,整個空間的格調十分統一。
進人家門不随意亂看是基本的禮貌,這黎艾當然知道,但房間的布置真的太有古意的藝術性,很難讓人控制目光。
“看你對這宅子還挺感興趣,我帶你逛逛吧。”陳鶴齡女士說道。
黎艾不好拒絕,遂道:“麻煩您了。”
“帶我也逛逛呗。”陳添摟着黎艾不放手,笑得一臉混不吝的樣子。
“怎麼?怕我刁難你女朋友?”陳鶴齡女士輕輕睨他一眼,“你把我當什麼人?”
“當然是好人,最豁達大度,寬以待人的好人。”
“少給我扣帽子。”
陳添繼續笑。
“嘭——”
身後傳來物件掉落到地上的聲音。
轉頭,三人看見倆小孩正追逐着在屋子裡瘋跑。
“管管她們去。”
陳添歎了口氣,知道他親媽這是要把他支走,不過他也沒什麼不放心的,這倆人他都了解,一個沒那麼狹隘,一個沒那麼容易被人拿捏,頂多就是讓黎艾知道那件事,那件事,她不知道更好,但知道了也沒什麼。
黎艾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心,陳添會意,這才松開了摟着她的手。
“走吧,帶你去看看我的收藏。”
陳鶴齡女士帶黎艾去了自己的收藏室。
偌大的一個收藏室,目測直徑不低于50米,藏品種類繁多,從古時的金銀玉器到現代的珠寶工藝品,應有盡有,件件都精美得足以成為一個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陳鶴齡女士仿佛真的是帶黎艾來參觀,娓娓道來地和她介紹着一件件藏品。
十多分鐘後,兩人來到一個瓷瓶前,陳鶴齡女士繼續向黎艾介紹:“這個北宋時期的影青釉裡紅瓷瓶是去年我生日時家族裡一位後輩送的。”
黎艾吃驚地微微睜大了下眼睛,眼前這個瓷瓶漂亮得像是用世間所有春色上的釉,如此成色,即便是現代産物想必都價值高昂,更遑論是北宋的文物,而這樣一件文物中的珍品竟隻是陳鶴齡女士的生日禮物。
“這裡面很多藏品都是别人送我的,”陳鶴齡女士轉頭,看着黎艾輕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會有人送我這麼昂貴的藏品?”
黎艾的确好奇,這裡面自然是有利益互惠,否則即便是一個家族的人也不會送這麼昂貴的禮物,但這個瓷瓶價值起碼數億往上,什麼樣的項目合作能讓一個人的淨收入高于這個數目?
陳鶴齡回答道:“因為我是議庭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