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挺着與堂上馬知縣也不遑多讓的肚子“撲通”跪在地上,膝蓋結結實實地磕在地面上,響得人膝蓋一酸:“大人,你要為草民做主啊!”
“堂下何人?”馬知縣悠悠開口。
“小的是稻香米行的掌櫃蘇器,本來老老實實的做着自己的小本買賣,哪知道昨天卻突遭無妄之災啊!本來就生活不易,現在更是窮得荷包掏不出一文錢呀!青天大老爺,你一定要為草民做主啊!”
顔樂之聞言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孟添巽冷眼看着面前幹嚎的米行掌櫃,面上是富态橫生,生活滋潤的過分,口中是繩床瓦竈,過得是有上頓沒下頓。
“别怕,本大人一向明察秋毫。”馬知縣安撫道,轉問起昨日搶劫米行的難民:“你們為什麼要搶他的米行?誰是主謀?”
“大人,我們實在是太餓了。”昨晚不想離開牢房的男子回答道,今早喝上了心心念念的粥,說話也利索不少:“沒有主謀,也沒有人叫我們去搶,我們就是太餓了。”
肚子似有感應,咕咕回應他的話,在嚴肅的公堂上發出不合時宜的聲音,男子羞愧不安的手指卷了卷破舊發皺的衣角,口澀發幹。
“哦?多答所問,難不成真有背後之人?”馬知縣卡住男子的話語,驟然怒聲呵道:“從實招來!否則我先打你幾十殺威棒讓你好生想想!”說完抽出公案上竹筒中的紅色竹簽丢在地上以示執刑。
幾年來審案的流程是絲毫不變,執政能力是毫無長進。
孟添巽正準備開口阻止,一隻雲白錦靴邁入公堂内,“馬知縣是要屈打成招嗎?”芝蘭香來,蓮雲成團,綴于素白絲綢,腰環青玉帶,左手執折扇,目不斜視直盯着高堂上的人。
“司馬大人您到了,下官正在審案,有失遠迎,還望見諒。”馬知縣笑呵呵地起身行禮,堂下的孟添巽起身簡單行禮,司馬敬拱手回禮,顔樂之巋然不動。
“司馬大人,您上座。”馬知縣擡手請座。
司馬敬沒有動,站在堂下啟聲道:“馬知縣,這個案子親曆者還有誰?”
馬知縣看了眼堂下聲色平淡的孟添巽:“還有孟大人。”
“那就請孟大人來主審吧,畢竟他更了解案情,你覺得怎麼樣?”司馬敬意味深長的看向正在喝茶的孟添巽,孟添巽沒有回應。
馬知縣迅速接話,生怕讓話掉在地上:“當然可以,下官正好能向孟大人學習一下。”起身去請孟添巽。
孟添巽冷看一唱一和的兩人,拿起主動權:“恭敬不如從命。”布衣加身,不減風姿。
驚堂木再響,公堂上換了個人。
“蘇器,你可知罪?”孟添巽目光炯炯看向從他上堂後就低頭的米行掌櫃。
蘇器不再幹嚎,臉上橫肉開始顫抖:“孟大人,小人這次沒有過錯啊!”
四年前蘇器收租時看上佃農的小女兒,要強娶她為自己的第十三房小妾,劉家小女兒自是不肯,跑到衙門外大聲喊冤。
哪知蘇器仗着自己腰纏萬貫,私下偷偷向衙門上下官員塞錢,錢還塞到了剛被貶官至此的孟添巽的書中,審案時孟添巽不顧規矩闖上公堂,将銀票直接丢在他的臉上,然後舌戰群儒,怼的人啞口無言。
當時馬知縣還沒摸清孟添巽的底牌,見他如此肆意妄為,頓時不敢再言,草草結案,蘇器反被判刑在牢裡住了一個月。
這片陰影至今還籠罩在蘇器的心頭,本來今天是個自己占理的局,現在孟添巽一開口,蘇器也不知道自己占理還是不占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