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釋蘭一臉疲态的扶床坐起,在李琪肆無忌憚的笑聲裡說道:“抱歉,最近身體不适,不能起身迎客,還請自便。”
強撐着說完這句話,王釋蘭又咳了起來,李琪嫌棄的擺手揮開王釋蘭可能帶來的病氣,孟添巽上前為母親順氣,不過徒勞。
李琪故意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道:“你知道你家好大兒現在在哪裡嗎?”語調陰陽怪氣,孟添巽嘗試想前因後果,想不起來。
自從孟添巽打傷他的兒子後,她們一家見到孟添巽一家和顔樂之就繞道而行,和躲瘟疫一樣,可是嘴裡不依不饒的還在嘀咕。
更别提孟添巽金榜題名後,這家人變臉上門巴結王釋蘭,王釋蘭一直不鹹不淡的應付他們。
李琪抑揚頓挫,一字一字的往外面蹦:“在、蹲、大、牢、呢!”,李琪一家從來古怪,王釋蘭沒理她。
李琪見她不理更來勁了,“你不會還不知道吧!你的好大兒孟添巽,哎呦,當年的金榜狀元,現在啊,被皇上下诏關入暗獄咯!”
李琪看王釋蘭變了些神色,趕忙添油加醋繼續說道:“你知道暗獄是什麼地方嗎?我好心來告訴你下,抽筋扒骨,隻要一進去,家裡人就好好準備後事吧!哈哈哈哈哈哈!”
暗獄,孟添巽記得魏鴻漸說過這個想法,不過還沒正式啟用。
等等,曹問憲,曹問憲是誰?孟添巽腦海裡突然蹦出這個名字。
“你别以為我是瞎說的,讓梁大人給你這愚婦來說吧~”李琪轉頭向門口千嬌百媚的喊道,尖酸的嗓子夾起來并不好聽,如指甲抓光滑石闆般的刺耳。
來人是梁知縣,低着頭走到王釋蘭床前,行禮道:“下官拜見王夫人。”
李琪對梁梱行禮不解喊道:“梁大人,你現在還在和她講禮,他們家天都塌了。”
“梁知縣,王嬸是看着你長大的,你和王嬸說實話,孟錾怎麼了?”王釋蘭看到粱梱走出來的那刻,心懸起一半。
粱梱從小家裡窮,吃了上頓沒下頓,家裡沒飯吃常常蹲在村口,王釋蘭看他和孟添巽年歲差不多,吃不飽實在可憐,哪怕那時自己家裡也沒多少餘糧,還是選擇帶粱梱回家吃飯,此後孟添巽家桌上常常多了一雙碗筷。
“孟大人下暗獄了。”粱梱暗中擡眼看王釋蘭的反應。
轟!大廈将傾,危在旦夕。
“哎呦,你知道你家好大兒是為什麼下暗獄嗎?”李琪故意頓開語句,去看依靠在床的王釋蘭的表情,“他竟然在朝堂上公然頂撞皇上!”
王釋蘭神色未動分毫,李琪不甘心強調起來:“他呀!是為了一個豬狗不如、與嫂通奸的大貪官說情!”
“叫什麼來着,那個貪官?”
“鄭如琢。”粱梱老實答道。
王釋蘭聞言臉色一變,猶如聞到人味的惡鬼,李琪敏銳的抓住王釋蘭的痛點,假裝猜測道:“你家好大兒不會也是個□□反綱的狗東西吧?”
說完捂住嘴,假裝吃驚。
王釋蘭這次本就病重,經年累月的病症壓到一起暴發,對孟添巽的擔憂以及自己的無能為力交織雜糅,一口老血猛然噴出。
冷眼旁觀的粱梱一把将公雞般昂起驕傲頭顱的李琪拉到身後,用寬袖擋住飛濺的血沫。
孟添巽的頭從兩人提起暗獄時開始抽痛,疼痛愈演愈烈,頭痛欲裂,很快痛感傳遍全身,鑽心刻肺,痛得孟添巽倒地蜷縮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李琪從粱梱身後走出,看見王釋蘭歪倒在床上昏迷過去,嘴角還挂着鮮血,床帏上血色點點,多年郁結在心的惡氣消散,痛快肆意的笑起來。
“讓你得意,真是風水輪流轉啊!”餘光看見粱梱盯着王釋蘭,話鋒一轉,假惺惺的問道:“要不我們給她叫個郎中吧?”
“不用,死不了。”粱梱向已經昏死過去的王釋蘭行禮,轉身離開。
腳步聲漸遠,孟添巽滿身大汗,還未擺脫深入骨髓的痛,掙紮從地上爬起,無力站起身,跪爬向床榻,死命扶着床沿撐起來,看見的是昏死的母親。
記起來了,孟添巽終于記起來了,自己下獄後,母親聽聞消息,怒極而亡。
孟添巽慌不擇路,全身不受控制的瘋狂顫抖,他想去叫醒母親,嗓子像是被千斤石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僅存的理智告訴他去找郎中,孟添巽連滾帶爬、手腳并用沖出屋外。
……
……
“娘!”撕心裂肺的嘶吼扯破孤寂的夜幕,孟添巽趴在地闆上醒來了,滾滾而出的淚水打濕孟添巽胸前整片衣襟,其實分不出是淚水還是汗水,孟添巽整個人都像是剛從深水裡打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