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想拜托你個事。”陳芳招呼孟添巽坐下。
“什麼事?”
陳芳卻不好意思的低頭一笑,解釋道:“昨天不是說起許老闆的事嗎?我昨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就想着我能做些什麼。”陳芳難得說不清自己想表達的意思,端起桌上已經涼掉的豆漿喝了一口,“我就想着能和許老闆一樣,為災民做些什麼,雖然姐姐我和許老闆出的力是比不了,但有一份力就出一份力嘛!”
孟添巽靜靜等着這個在搖曳燭火下傾訴熱血的女子,“芳姐,我幫你。”孟添巽斬釘截鐵的答應下來。
胖掌櫃從後廚端出蒸好的包子和一碗麻辣的豆腐腦,将餐盤放下,剛出籠的包子冒着騰騰熱氣。陳芳将豆腐腦推到孟添巽的面前,“小孟,我老家的小弟娃兒最愛吃這一口,看到你我就想起他來,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嘗嘗看?”
孟添巽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好吃,特别是大頭菜!”蜀渝地區麻辣口味的豆腐腦和其他地區的甜豆腐腦以及鹹豆腐腦不同,鮮紅爽口的自煉海椒油配上花生米、黃豆和豆腐腦,再淋上一勺鮮醬油,撒上一把小蔥花,一碗與衆不同的豆腐腦就誕生了。
“那是自然,這可是你芳姐自己煉的海椒油,獨門秘方!”陳芳驕傲地揚起頭來,瞟了一眼胖掌櫃,胖掌櫃心領神會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陳芳拿過銀票轉遞給孟添巽。
孟添巽并沒有立刻接下,陳芳解釋道:“最開始逃荒的人群跑到我們這裡,官兵把他們關在了城門外面,聽當兵的小黃家那口子說,逃荒到這裡的都是殺了人的,裡面還有幾十個小孩,個個都是皮包骨,眼睛餓的都突出來,和餓死鬼沒兩樣,之後啊,我一直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總會想起那個畫面。”
陳芳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将耳側一縷散下來的碎發撩到耳朵後,接着說道:“昨晚也是睡不着,和你哥商量了下,我們出些錢幫助一下他們,也算是積德行善了,我們還要守着這家店,就想麻煩你幫我們帶過去。”
胖掌櫃在一旁附和道:“麻煩你了,孟弟。”
孟添巽收下帶有餘溫的銀票揣入懷中,道:“放心,我一定帶到。”
孟添巽抵擋不住兩人的熱情,在硬吃完一碗豆腐腦、四個大肉包子,孟添巽拼命擺手拒絕再來一屜包子的熱情,臨行前還被陳芳硬塞了四個大白饅頭。
清晨的街道上,孟添巽騎馬一路暢通無阻,知義米行的木闆還沒有拆下,孟添巽牽着馬在店門口的石階上蹲了下來,靜靜等待着。
起得太早的孟添巽在路旁打起了盹,赤馬聽見遠處傳來的車轱辘聲和馬蹄聲,嘶鳴兩聲見孟添巽依舊在點頭,赤馬甩動腦袋,脖子上的牽繩跟着動了起來,孟添巽虛虛牽住的繩索随着馬兒的動作掉在了地上。
遠處趕來的馬蹄聲由急漸緩,為首的是一位烏發高束的幹練女子,青玉簪斜入淩虛髻,除此以外,并無其他钗環,千山翠色羅衣,破霧而出,娴熟勒馬,翻身下馬,鞋面似黑非黑,衣袍非女非男,想來是特意改過。
腰間系着把彎刀,帶着些北周花色,刀鞘銀蛇環繞,綠晶點眸,森冷肅殺。
孟添巽清醒過來,起身準備道明來意。女子清靈的雙眸在看清孟添巽的一瞬,微微睜大,似是故人久别重逢,欣喜若狂。
電光火石間,女子面色又恢複尋常,轉身面對剛剛下馬的衆人,手掌合十相擊一下,還在各自整理的衆人立刻停下手中事安靜下來。
“王五你領隊去倉庫拿米,趙二領上兩個兄弟去核對賬目,其他剩下的弟兄去采買昨夜制定的物資。”女子的音色空靈,讓人想到山中的仙靈,話語間卻都是凡事。“豐三三你來帶隊。”
“是!”近二十個男子的聲音,即使有意壓低,聽起來也不算小。
衆人領了任務就各自出發,等人散去,女子重新轉向孟添巽,壓低聲線道:“我認識你,孟大人。”
靈蛇出洞,春澗融冰。
女子一語道破孟添巽的身份,孟添巽卻沒有感受到危機感,而是一種隐約搖擺的熟悉,像是再逢舊友,“請随我來。”女子看了一眼周圍,向已經開門的米行内走去。
不愧是甘州最大的米行店面,一個店鋪的門面抵得上尋常五個米行的門面。樓梯在櫃台裡,女子走到櫃台旁,熟練解下腰間彎刀,刀尖直插入鎖芯,拉開第二層抽屜,取出一把木頭做的鑰匙,打開最左邊下面的櫃子,空蕩蕩的櫃子裡除了一個木把柄,什麼也沒有。
女子将木把柄向下一拉,頭頂上響起木頭折疊的隆隆聲,一把折疊木梯自動翻折下來,咚的一聲,垂放在地面上。
女子自然的走上木梯,快要到頂時,女子掀開頭頂上的與周圍木闆别無二緻的闆子,天花闆上出現一個僅供一人通過的空洞。
女子雙手撐闆而上,孟添巽緊随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