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既雨流轉的目光定在許葳蕤腰間的彎刀上,問道:“你們米行最近可是來新人了?”
許葳蕤沒有立即回答,思索一陣,恍然大悟道:“前些時日,店裡的夥計招來了個瘦瘦小小的男子,雖然瘦小,但他做事還算機靈,皇後娘娘可是在說這個叫豐三三的人?”
周既雨勾唇一笑,不疾不徐搖頭。
“那可是問半年前來的王十二?”
周既雨笑意加深。
“八個月前來的高雙九?”
袁既雨不再賣關子,直接問道:“我是問孟大人近來可安好?”雙眸含水不見有一絲敵意。
是敵是友,非敵非友,似敵似友。
許葳蕤不清楚朝堂局勢,但這位皇後娘娘的姓倒是一清二楚——當朝丞相袁志忠的袁,許葳蕤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袁既雨在說什麼。
袁既雨沒再深究,擡眸淡淡看了許葳蕤一眼,把握茶盞的纖纖玉指虛虛輕擡,園外的列隊的官兵一時齊發走向暗道,步伐铿锵有力,銳利發冷長戟蓄勢待發,饒是經年在生意場上叱咤風雲的許葳蕤,心在此刻也被吊起來,原本虛握玉杯的手不自覺添上幾分力道。
眼看官兵已經走到暗道口,距離再次呆愣在原地的豐三三僅有幾步之遙,千鈞一發之際,剛剛消失的無影無蹤的侍衛再次出現,站在了向前進發的隊伍前,背對着知義米行的衆人,一如剛剛擋住許葳蕤般長劍橫斜擋住了手持重兵的官兵。
官兵也如同得令,停下前進的步伐,就地重新列隊站好。
袁既雨的手柔柔把住杯盞,笑意更盛。
下一刻,袁既雨起身,步調款款走向暗道,許葳蕤跟着站起身來,緊随其後。
侍衛見袁既雨朝這裡走來,再次消失。
“皇後娘娘,民女……”
袁既雨停住向前的腳步,金貴的紗裙拖地,想來穿着一次便也棄掉了。袁既雨側身看向許葳蕤,豎起食指,嫣紅的指甲側貼上朱唇。
噤聲。
袁既雨走到剛剛侍衛站立的位置,柔指輕擡,列隊肅立的官兵整齊向院外撤離,片刻之間院内隻剩下皇後、知義米行的衆人以及藏匿其中的孟添巽。
許葳蕤看向施令讓官兵撤走的袁既雨,袁既雨也含笑看向她。
許葳蕤大緻了解其意,朝着被皇後娘娘美貌震驚在地的豐三三招手喊道:“豐三三,向前走。”豐三三以前哪裡見過如此傾國傾城的女子,要說起來也隻有老大,但兩人氣質各不相同,老大是山尖的仙靈,面前這位雍容華貴的女子更像是金殿裡的牡丹花。
豐三三回過神來,同手同腳向前猛沖幾步,滿臉通紅的朝着身後的大夥以極為高亢的聲量喊道:“向前走!”尾音破碎在空氣中,留下一片寂靜。
隊伍完全走出暗道後,許葳蕤吩咐王五帶隊按照以往一樣,整理糧食,核對賬目,起鍋煮粥以及看管豐三三。
豐三三羨慕的看着因尋親而被留下來的孟添巽,一步三回頭的被王五提溜起衣領離開中庭。
庭院中空餘下三個人,顯得空蕩蕩的。
“孟大人。”袁既雨率先開口。
孟添巽從看見眼前女子的那刻,便已知曉她的身份。心口隐隐作痛,像被纖絲纏繞向兩端拉扯,持續不斷束緊,讓他一時忘記了呼吸。
孟添巽強忍住不适,朝袁既雨行禮,溫聲道:“微臣拜見皇後娘娘。”舌根深處上泛酸澀,許是耳鼻喉三處相通,苦澀上湧至鼻尖,耳朵響起鳴聲,叫孟添巽沒有聽清袁既雨的回答。
原本早就得知的消息,原本以為早已釋懷的感情,原本自認為波瀾不驚的情緒,在真正觸碰到真實的一霎,幻夢被擊了個粉碎,現實将他砸得頭暈目眩。
魏鴻漸已經娶妻。
風在耳旁嘶鳴,石桌上的牡丹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