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孟添巽代替垂落下的手撫開眉間的不平,手掌将将觸碰到地面上虛張的寬大手掌,兩隻手掌都微微發涼,他輕聲哄慰道:“不怕了,不怕了,師父在。”
……
三日後,緊趕慢趕的兩人終于抵達普加縣周郊,灰敗之氣撲面而來,确切的說是一大股腐臭味肆無忌憚的彌漫在空氣中,将人裹挾其中不得逃離,比夏日中發爛發臭的雞蛋還要生猛百倍,孟添巽差點幹嘔出聲,連忙以袖掩面試圖把臭不可聞的空氣阻擋隔絕在外。
還沒等孟添巽問出口,魏鴻漸緊緊皺起眉頭,寬大的手掌捂住口鼻,嗡聲嗡氣的搶答道:“屍臭味。”強忍住令人極度不适的反胃感。
春日本就是萬物生長的季節,天氣回暖,同時在春風吹拂的加持下,陣陣屍臭飄散綿延數裡,孟添巽很遠就聞到這股惡臭,硬生生抗住臭潮如濤濤海浪沖擊海崖般的不斷侵襲,一波未散,一波又至。
被臭氣襲擊道腦袋發昏的孟添巽,不知道自己還能否活着進入城中,趕忙安排兩人的行程:“我們直接去衙門裡報道。”頓了頓,“等等,我還沒吃易容丹。”說着雙手就開始摸索全身,企圖在身上找到易容丹。
魏鴻漸看着面前四十幾歲的陌生面孔着急忙慌四處搜尋的樣子,駕馬踱步到孟添巽身旁,隻手抓住上下摸索的手:“半個時辰前你已經用過易容丹了。”
被捉住手的孟添巽頓愣一下恍然大悟道:“我記岔了”理智重新回歸被熏暈的大腦,将手腕從魏鴻漸的手中抽離出來,雙手拉住缰繩,點頭示意道:“走吧。”
魏鴻漸空虛的掌心搓握住餘溫,掌心平放在唇上,餘溫傳度到舌尖潤濕掌心,隻手拉住缰繩,眉眼莫名盈起笑意,看得等待啟程的孟添巽心底發毛,在暖春時分從尾骨生出一抹化不開的寒意。
“怎麼了?”孟添巽不明所以的問道。
魏鴻漸的掌心再次在唇間按壓加深,是甜的。
“沒事,駕。”魏鴻漸捂着嘴先行一步,鼻子全部暴露在外。
孟添巽對魏鴻漸的嗅覺産生懷疑,心道,這孩子的鼻子不會已經被熏出問題了吧?最近也沒發現他有感冒的症狀。
兩人駕馬依照沿街還留存的商戶牌匾判斷繁華集市的常駐地,再順着大路,直通到縣城中央,果然看見了高高挂起的縣衙匾額“普加縣署”。
縣衙大門禁閉,四盞大紅燈籠挂在繪有海□□日圖的檐梁上,燈籠下墜有明黃流蘇,不過本應根根分明,自然垂下的流蘇,現如今卻在燈下交纏打結,顯得雜亂無章。
門口兩側的石獅子威嚴鎮守在朱門口,呵斥震懾着來往的行人。
不過到目前為止,孟添巽和魏鴻漸一路上沒有看見一個除開彼此外的活人,整個縣城恍若一座鬼城,隻能聞到空氣中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孟添巽勒馬停在縣衙門口,翻身下馬,深綠色的衣袍為敏捷的身姿增添幾分飄逸,是多年前母親送他進京趕考的新衣服,孟添巽将這件衣袍保存的很好,依舊鮮亮如新。頭頂束發的素簪換成了綠色紗帶,是第一次進宮前的一夜與顔樂之策馬縱酒于郊野所佩之物。
魏鴻漸換了一身衣裳,依然是黑色勁衣,前兩次衣上分别繡有混沌銀紋和梼杌銀紋,孟添巽深以為是徐來給他準備的包,因為今日衣上繡的是饕餮紋。以此類推,下一身衣裳将會繡有窮奇。
魏鴻漸跟上孟添巽的腳步,快步走上石階,低頭輕聲在孟添巽的耳邊說:“我先上樹了。”
孟添巽擡眸順着魏鴻漸的視線退了三步,少了屋檐的遮蔽,看清楚衙門内的大樹生得那叫一個枝繁葉茂,甚至高過縣衙的門牆探出頭來,是個絕妙的藏身之所。
孟添巽點頭同意魏鴻漸的想法,壓低聲線道:“你要小心。”站在樹上要站穩,别摔下來。
魏鴻漸也學着孟添巽叮囑道:“你也萬事小心。”免不了要和别人争執,但别傷着自己。
孟添巽朝魏鴻漸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上樹,重新走到朱門面前,握住門上椒圖鋪首口中的銜環扣響銅門,門發出沉重的震鳴,三聲後,孟添巽停下扣門的動作,側耳聽門内的動靜。
門的震鳴漸漸停止,整個縣城恢複死一般的寂靜,沒有半點聲響,孟添巽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孟添巽接着叩門,依舊是沒有人前來應門。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