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見曹将軍是在……”
崇遠二十七年春,那是個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日子,一如往日在街上橫行霸道當混混的開州少年楊大齊正在收保護費。
“楊大爺,我真的拿不出那麼多錢,我這是新開的燒餅攤,還沒開張呢,要……要不您拿幾個燒餅去吃。”燒餅攤主是個圓潤的胖子,雙手合十讨饒求情道。
楊大齊才不管這些伸手甩開胖攤主手忙腳亂遞來的三個燒餅,“哎喲!你想燙死老子嗎?”剛出鍋的燒餅還冒着熱氣,楊大齊碰到一點就趕忙收回手捏住耳垂,龇牙咧嘴叫罵道:“你還沒錢?堂堂滿客樓掌櫃,每天進賬的銀子都夠人一年的吃喝了,少在這裡和本大爺鬼扯!利索拿出來,不然本大爺把你攤子砸咯!”
胖攤主搓着手賠笑道:“這不是幹垮了嗎?楊大爺您再寬限我幾天,我保準以後按時按點上交保護費。”
客滿樓前幾年生意似火,但凡請人吃飯祝酒,有些頭臉的人物都在客滿樓訂酒席,問就是客滿樓掌櫃是開州府内大官的小舅子,好景不長,後台被查關起來判了刑,以往與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人全跑了個幹淨,生意冷清極了,街對面還趁機新開了家滿客樓,氣得胖掌櫃半死,無奈關門大吉。
“你兩年前不是大聲還嚷嚷着“沒身份的人還想來我客滿樓吃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窮酸樣”嗎?”楊大齊雙手叉腰搖頭晃腦模仿起當年胖掌櫃的經典語句,周圍小攤的攤主和客人紛紛側着頭用餘光偷瞄這裡的熱鬧。
胖掌櫃經曆了人生大起大落,瞧着楊大齊人多勢衆哪裡還敢與他對嗆,心中默念着:“我胖爺虎落平陽被犬欺,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和小人一般見識。”對着楊大齊和後面跟着的小弟點頭哈腰道:“楊大爺,我荷包裡還有點明天買面粉的錢,還望您前往别嫌少!”
粗短的手指扯開從攤車下拿出的荷包,将裡面的幾枚銅闆倒了個幹淨,雙手捧着可憐的銅闆遞給叉腰的楊大齊。
楊大齊從胖掌櫃的手心撚起一枚銅闆正要繼續嘲笑,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呵斥,“在幹什麼!”聲如洪鐘,衆人被震得一個激靈,包括楊大齊,不過他很快控制住撇着嘴不悅的轉頭張嘴要罵。
發聲者是一位單髻高束,續着粗短絡腮胡的高壯男子,楊大齊見他眉頭緊皺,身上銀鱗盔甲閃爍金光,與他們隔着半條街,正闊步向他們走來。
楊大齊這才注意到天幕的火燒雲,彤雲燃遍天空,也映得銀甲化金鱗,耳邊傳來鳴聲,等楊大齊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走到身前,抽走他撚住的銅闆放回胖掌櫃手心裡,寬厚的手掌将胖掌櫃的雙手推合上,站在楊大齊的對面,寬厚的手掌有力地拍了拍他的右肩,“好男兒不可如此行事。”聲量不大卻穿透震蕩楊大齊全身。
多年後的楊大齊依然能記得那時手掌的力度和透過春衣傳來的溫度。
短短一句話後,高壯魁梧的男人轉身離開攤位,步伐堅定毫不拖泥帶水,等楊大齊反應過來,男人已經走過七八個攤位了。
“敢問壯士名字!”楊大齊沖出燒餅攤追出幾步,高喊道。
壯士聞言頓住腳步,立定後側過半步,逆光的側臉上銅眼炯炯,“參軍即知!”答完便繼續向前走去,紅光射過片片金鱗灑向黃沙微揚的路道。
楊大齊癡愣在原地,口中重複念叨:“參軍,參軍,參軍。”
被男人氣場震懾在原地的四個小弟回過神來跑向他們的老大,“老……”楊大齊匆匆與他們擦肩而過,步履越邁越大像是要追什麼東西一樣,一路跑回自己的土屋。
等四個小弟跑回土屋,他們的老大已經背起一個包袱往門外走了,為首瘦高的小弟張開雙臂擋在籬笆門前,氣喘籲籲道:“老大!你要去哪裡?”
老大的眼裡閃着前所未見的精光,高高舉起雙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以極為高亢飽滿的聲音答道:“參軍!”說着就要往外面走。
“老大!你不要我們了?”
“老大我們的霸業還沒完成呢!張家小子才給我們下了戰書。”
“是啊,是啊。我們明天還要和他們決一死戰,赢了東大街的地盤就是我們的了!”
“老大,你……”小弟們七嘴八舌的勸告着面前臉上洋溢詭異笑意的楊大齊。
楊大齊一擺手小弟們全部閉嘴,“你們今天都看到那個男人了吧?”
衆小弟慌不疊點頭。
楊大齊臉上的笑容更是收不住,連帶着聲音也充滿笑意,“那才是壯士!那才叫英雄!相比而言,我們簡直就是在過家家,浪費時間。我決定了我要參軍,我要和他并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