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宜原以為讓小彩出去打探情況得花上些時間,沒想到不過第二日的傍晚,小彩便已經将情況打聽清楚了。
“……說是惠妃娘娘大怒一場,把東西都砸幹淨了。哦對了,賢妃娘娘這幾日似乎正努力往陛下面前湊,不過她還沒有見到陛下就被打發走了。”小彩站在方君宜的身邊,小小聲地彙報着自己的發現。
阿虹趁着這會,給方君宜端來了還算溫熱的藥碗和梅子幹,讓他趕緊将藥喝了。
這梅子幹還是上次楚微清來的時候帶來的,本來方君宜看着玩意就煩,隻是阿虹見他實在是難以下咽,便又将梅子拿了出來,給他送藥。
方君宜閉着眼,一口氣将藥喝完,隻覺得這藥苦得他舌頭沒知覺。
“那太妃呢?”他問,既然能賢妃都有動作,不可能太妃沒有。
小彩猶豫了一下,道:“太妃娘娘似乎沒有什麼反應,就是照常送小皇子去太學,自己則留在宮中念佛。”
方君宜有些意外:“念佛?”
雖說是太妃,但陳雅芝今年也不過是三十出頭,這麼快就已經開始習慣以後的老年生活了?
“是呀。”小彩點點頭,“許是先皇的事影響到了吧,幾年前太妃便開始念佛,說是要為小皇子積攢福氣功德。”
這番話打消了方君宜的那一點疑慮,可憐天下父母心,都是為了孩子能夠平安長大罷了。
再則小皇子在宮中的地位十分尴尬,原本按照禮法,太妃得帶着他遷回宗族中居住。隻是這楚微清不知為何,居然答應了太妃荒唐的請求,将他們母子兩留在了宮中,讓小皇子繼續接受少師教導。
這也讓那些所謂的保皇黨看到了希望,覺得自己還能再推出一個少帝。
畢竟他們保的皇,可不是楚微清這個正經拿着遺诏登基的皇帝,而是已經殡天的楚微瀾。
方君宜含着梅子,沒有說話。
他并不想摻和到皇家的事情當中,但以目前的情勢上看,他已經被楚微清架到了火堆上,不得不去摻和這要命破事。
楚微清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他想聽不見都難。
方君宜托着腮想了一會,對阿虹吩咐道:“去找來喜公公,就說庭蘭居煮好了茶水,問陛下願不願意來歇息片刻。”
阿虹立馬應下,趕緊出去遞話。
小彩站在方君宜的身邊,左看右看,也不見方君宜有要挪動的意思。
“公子,不是要煮茶嗎?”她問。
“煮啊,為什麼不煮,等陛下治我個欺君之罪?”
他站起身來,率先走到庭蘭居的庫房之中,将上次發現的好茶拿了出來。他想嘗嘗很久了,不過是還未找到機會便已經病倒,這會倒是讓他找着了機會。
也不知道楚微清看見自己的好茶被他喝了會不會氣死。
反正,如果他不借着這所謂的寵妃名頭做些什麼,他方君宜一定會憋屈死。
原本聽說方君宜煮了茶,楚微清便覺得有些不妙。待他來到庭蘭居,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茶香,才确定自己那點不妙的感覺确實沒錯。
他隻顧着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忘了這庭蘭居中還有自己私藏的幾塊好茶,這下倒是便宜了方君宜。
楚微清順着曲折的連廊來到院中,隻見那偷了他茶餅的小賊在院中點了燈,昏黃的燈火和清冷的月光交織,在這個人身上籠罩了柔和夢幻的光芒。
都說燈下觀美人另有一番風情,但他方君宜原就是京城中有名的美少年。
這怎麼看,都是像是他楚微清賺到了。
他一撩衣擺,坐到了方君宜的對面:“愛妃這是邀請孤一起賞月?”
方君宜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将茶杯擱到了楚微清的面前,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陛下何不先嘗嘗再說?”
楚微清一時竟有些搞不懂他想做什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杯,除了茶湯的顔色似乎比平日深一些之外,氣味沒有什麼差别。雖是有些疑惑,但他并不擔心方君宜會給自己下毒,于是他閉着眼睛便把杯中的茶水喝了個幹淨。
隻是這入口之後的濃烈的苦澀,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坐在他對面的方君宜終于笑開,從進宮開始便安靜地像是死去已久的人,竟因為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生動起來。
“愛妃這煮茶的手藝還得再練練。”楚微清不動聲色。
方君宜懶得跟他打機鋒:“都是聰明人,為何有話不能直說?”
楚微清終于了然,他擡手将所有人屏退,院子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餘下他們兩個人。
他的目光未曾離開過方君宜的臉,想從中看出一些蛛絲馬迹,隻是他似乎失敗了,因為方君宜的臉上隻有難以掩飾的疲憊和幾乎被他忽略過去的一絲不安。
“好了,想和孤說什麼?”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