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君宜卻像是一時半會沒想到自己該說什麼似得,并沒有說話,隻這麼安靜地跟楚微清對坐。
至于坐了多久,他不清楚,黑夜的時間總是讓人難以琢磨。
說不定到他想清楚開口,也不過隻是一瞬間罷了。
好在今日楚微清的耐心還算是不錯,竟又問了一遍:“愛妃不是說,有話要跟朕說的嗎?”
若是此刻來喜在這裡,他定又會忍不住跟方君宜使眼色。因為這并不是楚微清耐心很好的表現,相反,這是他準備要給自己找點樂子。
方君宜定了定心神,但開口還是難免有些陰陽怪氣:“您都把我架火堆上烤了,還問我要說什麼?”
楚微清沒想到他竟來了這麼一句,低笑道:“君宜果真是聰明人,竟是病中也如此敏銳。”
這話一說開,方君宜便沒有了原先的緊張。他知道自己賭對了,楚微清要的并不是什麼都不知情的工具人,而是可以跟他合謀的夥伴。
夜晚有些涼,他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将桌子上的熱茶攏進手中。
“你擔憂後宮中的貴女會夥同前朝的人威脅朝政,所以才出此下計,将我也拖入水中?”
楚微清聞言,搖頭:“并非下計,君宜才智過人,不若猜猜看,這到底是為什麼。”
方君宜的憂慮依然籠罩在眉間:“我說,陛下能信?”
“當然,”楚微清點點頭,“隻要君宜是站在孤這邊的,孤就信。”
方君宜嫌他說話酸倒牙,但不可否認有楚微清這句話,他才放下了心中的顧慮。
他思索了片刻,才終于在亂成一團的思緒中理出了一個線頭。
“我聽問那了幾位貴女的身份,會進宮不外乎是為了穩定朝臣與您之間的關系,若是能添上個皇子,更是錦上添花?”
方君宜打量着楚微清的臉色,斟酌着自己字句,盡量将他們那點心思說得能見人些。
楚微清卻是眯着,學着方君宜的樣子打量回去,沒有說是與不是。
方君宜了然,這是他說對了的意思,于是放心道:“您是想借我來當做擋箭牌,借口不去後宮,不去便不用再平衡那幾家的關系。也不用擔憂于他們會借子嗣的問題來威脅陛下您。”
他的病還沒完全好,這兩日還有些低燒,隻能借着小彩口中的那點信息推斷到這一步。
沒有子嗣,楚微清便不會被這些關系絆住腳。
不過方君宜猜測,前朝的人實際還沒有那麼急于皇子的事情,畢竟楚微瀾的孩子,也是皇子。
楚微清笑了笑:“很聰明,但還是有所欠缺。君宜,你也是李大人獻給我的美人,你不把自己也算進勢力範圍之内嗎?”
這句話,既是疑問,也是楚微清的暗示。
他必須要方君宜親口說出自己到底是哪一邊的人,他才會考慮去信他的話。
方君宜聽懂了,但他有一絲迷茫,他明明是罪臣之後,怎麼就是李群玉獻給皇帝的美人了?
他恍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什麼:“陛下,臣是方家之後,不是什麼狗屁李群玉獻上的美人,臣跟他,最多也就是說了兩句話罷了。”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進宮定是另有原因,隻是此刻,他獲得皇帝的信任可比理清這些狗屁關系重要多了。
見他表衷心,楚微清自無不可。
“可是愛妃,你知道嗎,現在明面上你可是李群玉獻給孤的人,你在他們的眼中,就是和李群玉有關系。”
楚微清将茶壺之中苦澀的茶水倒幹淨,舀了兩勺泉水重新開始煮茶。
他得承認,方君宜确實很對他的胃口,就是這茶,真得煮的不怎麼樣。
方君宜思索了一會,終于明白楚微清到底在問什麼。
“陛下放心,臣的心忠君忠國,絕無二心。如有二心,不得好死。”他邊說,還便舉起手,朝蒼天發誓。
楚微清也不過是逗他玩玩罷了,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認真。
看來王吉說得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不要随便逗這個年紀的小孩,太容易認真了,一點都不好玩。
他拿過方君宜的茶杯,親自給他沏了杯新茶。這茶的香氣四溢,茶湯明亮,倒是比方才方君宜自己煮的好上數倍。
方君宜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一時之間沒明白楚微清這是什麼意思。
隻見那脾氣陰晴不定的帝皇終于真情實意地笑了起來,他道:“喝吧,你敢喝孤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