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宜也不過是跟他說笑,真要是搬出楚微清,這事還談不談了。
他讓人給探花遞了句話,自己則是跟着楚微清起身離席,流觞宴上人多嘴雜,還是要出門找地方坐下好好聊。楚微清帶着他晃了一圈,最後走進了宴海樓正對面的萬寶樓。
掌櫃一見他進門,便熱情地迎了上來:“二樓雅間已經為您留着了,您看今日要嘗點什麼?”
“照常吧,一會幫我帶個人上來就是。”
楚微清看了看方君宜,見他似乎是真的沒有什麼想吃的,便随便點了些,帶着人上了二樓的雅間。萬寶樓雖與宴海樓正好對面,但他的位置正好在湖邊,一開窗便有湖面上的風吹進來,清爽得很。
方君宜尋了個離窗邊近的位置坐下,看着外面的細柳随着風搖擺,忽然才真有了些自己還在人間的實感。
這些日子,他習慣了忍耐,竟是逐漸忘了自己也隻是個普通人,而不是身陷險局的傻子。他自知自己沒有别人那般的權勢,所以凡事隻能徐徐圖之,若不是這些日子楚微清與他插科打诨,他說不定還要繼續埋頭進去卷宗裡。
坐在他身側的楚微清隻消一眼,便看出來他在想些什麼。
“知道這萬寶樓為什麼敢在這跟宴海樓打擂台嗎?”他忽然問道。
方君宜聞言坐好,将自己的目光從窗外移了進來,落到了楚微清的身上。他今日少有的穿了一身淺色的衣裳,比之往日那身暗色的繡龍裳,倒是多了幾分輕快風流的意味。
他知楚微清好看,也知這個人除去了身份應該是隻自由自在的鷹,是鳴劍關外的狼,不會為任何人所圈養。
但看着他示弱,方君宜心中竟是生出了些自己或許能夠抓住這個人的想法來。就像此刻,楚微清低垂着眼眸,為他沏茶,鳳眼之中全是關懷,好像是整個世界隻剩下他一人。
“為什麼?我猜猜看,那宴海樓的幕後老闆是李群玉,這邊應該也有一個能跟他對着幹的人當後台……這後台,莫不是陛下?”他抛卻了方才大逆不道的想法,回應了楚微清的問話。
他知楚微清的心思多,隻消一眼便會猜中他在想什麼,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麼都不想。
楚微清順着他的話點點頭:“這裡的老闆是薛慧,還有京中最熱鬧的雲來坊也是她的。孤不過是借她一個名頭,然後趁機分兩成罷了。”
方君宜沒想到這酒樓竟然是薛慧名下的産業,一時之間有些驚訝。畢竟她管着整個後宮的賬已經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居然還能兼顧着外面的生意。
一看他的表情,楚微清便知他定是想少了。
“她入宮主要也是替我辦内院之中,孤不好出面的事情罷了,除開她作為貴妃的月銀,孤還另外開了一份當做她打理後宮的辛苦費的。”他解釋道。
中書令家确實是有個好女兒,若非是薛慧很早便于他合夥做了萬寶樓,隻怕薛家的日子也沒有這麼好過。
方君宜似懂非懂:“怪不得薛姐姐敢邊幹活邊罵人。”
楚微清輕笑,問:“一會你自己談,還是孤坐在這陪你?”
算算時間,那位探花郎也該來到了。就是不知道方君宜需不需要自己陪在一旁,充當一個強硬的後台。
方君宜這才回過神來,明白他方才這麼突兀地提起這萬寶樓的老闆是要做什麼。原來是始終都放心不下,想找個借口留下,好讓對方看在他的面上閉嘴,不要說些不好聽的話。
他搖搖頭,忽然想逗一逗楚微清:“怎麼,先前不是還到處跟人炫耀你立了男妃?怎麼這會還擔心上了?”
楚微清眼神飄忽,哪敢說自己當時就沒想過把人留在身邊的事,當然是趁機多占點便宜,日後方君宜再想起來這段,說不定還能因為他這四不着六的形象而印象深刻。
他自然是明白這不管是男妃還是妖妃,都不是些什麼好名聲。不過是仗着方君宜沒有選擇的權利,趁機将他綁在自己的身邊,留一段時間罷了。
如今他話也說出口了,自然不需要耍着點小心機,讓方君宜記着他。
隻聽他輕咳一聲,試圖讓自己的理由聽起來更站得住腳些:“那怎麼一樣,炫耀是炫耀,但孤不允許别人當着你的面說閑話。”
方君宜一想,好像确實也沒怎麼聽過有人當着他面說些什麼。其餘的,不過都是他仗着自己的讀心術,聽到了這些人心中的不屑而已。
于是他點點頭:“好像很有道理,那您留下?”
楚微清等的就是這句話:“你們到時就當孤不在就好了,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二人說話間,雅間的門被人敲響,來的正是他們先前聊到的那位沒有背景的探花郎。
“學生沈遷,見過陛下,娘娘。”他進門不等人開口,便先行了禮。
楚微清沉默了片刻,他方才還跟方君宜說當自己不存在,但看這個架勢,沈遷也很難把他當做不存在的。好在,這人還能分得清主次,知道是方君宜找他,也沒有越過了他不說話的意思。
“不知娘娘找學生所為何事?”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