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頂着楚微清如刀子般的視線,依舊不怕死道:“陛下自是風流潇灑,天下悠悠衆口,如何不是一部史書?”
聞言,楚微清果然盛怒,他猛地拍案,桌子上占滿了墨的筆從筆山之上滾落,落到了他展開的奏折之上。偏生那禮部尚書也是犟種,竟是站得筆直,一點也不懼怕。
張平見狀,隻好也上前一步,和個稀泥。
“陛下息怒,想來于大人也是想好了辦法才會這般出言不遜,不若再聽聽他有何解決的好辦法?”
楚微清撿滾落的朱筆撿起,語氣冰冷:“是嗎?那愛卿究竟是有什麼好辦法,要這般為君分憂。”
他隻是知道張平不過是見這個場面難以收拾,才會遞了台階下。但他不願意,今日因着這點小事便搬出方君宜來威脅他,難保他日還會做些什麼。
哪知那禮部尚書竟是真的有辦法:“陛下不喜大費周章,微臣也有折中之法。隻消您再往後宮之中擡一位美人,此後便不會再有這般流言;就算再有,那也是陛下您自己的事。”
楚微清忽然覺出了一分異樣,這老東西向來是無利不起早,如今大費周折隻是為了往他後宮之中塞人,這是本就不尋常。
這消息飛得快,還未等他散了朝之後尋方君宜說這件事。那老東西便已經買通了後宮的路,将人送到了薛慧的面前。
彼時的薛慧正在撷芳殿幫方君宜看賬本,這賬本不知他到底是在何處得到的,上面淨是些黑話。他自知自己那點三腳貓功夫看不來,便去百芳殿請了薛慧。
也因着這番緣由,這人送去薛慧的跟前,便也就送到了方君宜的跟前。
“你說什麼新人,這又不是選秀的時候,誰有這閑功夫往後宮之中塞人?”薛慧疑惑地問道。
這也不是她最疑惑的地方,這早朝才說定的事情,怎麼晌午便已經将人擡了進來,内務府什麼時候有這麼積極過?
那宮人哪敢說自己收了錢,所以這事才會辦的這般快。隻道:“……事情便是這樣,陛下的意思是讓你先問問她究竟是什麼來頭,問好了您再看着安排。”
薛慧聽明白了,這是朝堂上根本沒有談明白。
她揮了揮手,讓他們把人帶到前廳去。
“不回百芳殿再問嗎?”方君宜奇道。
薛慧比他還要疑惑:“有什麼區别,為什麼還要特意去跑這一趟?再說了,你就不想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來頭?”
方君宜搖搖頭,他還真不好奇。畢竟那些人不盯着楚微清的後宮才是最出奇的,畢竟他還沒有皇子,若是誕下了頭胎,那可就是正兒八經的嫡子,可以跟楚煜叫闆那種。
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薛慧也不急,隻說讓他跟着一起去看熱鬧。這可是陛下親自交代過的人,有這特殊待遇的,上一個還是賢妃,李群玉的侄女。
方君宜雖然更關心那本賬本,但拗不過她,便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兩人來到前廳,便見一位面容清麗的女子站在那裡。她有些膽怯,不敢亂動,連眼睛都不敢到處望。
薛慧十分自然地越過了她的身旁,在高位上落座。翠羽接過了小彩手中的茶盤,為二位主子上茶。她知道薛慧的脾氣,看這架勢便知又要砸東西,便早早替了小彩她們的活。
“低着頭做什麼,擡起頭來,讓我看看是誰家的。”她道。
那名女子聞言竟是哆嗦了一下,才擡起頭:“民女,民女是蟄城人,名叫陸瑩。”
原本還滿不在乎的方君宜瞬間便從糕點盤中擡起頭,他認識的姓陸的人不多,剛巧前一陣被下獄的陸止是一個,就是不知道這姑娘跟陸止到底是什麼關系。
薛慧也知此事,但她還是要多問一句:“姓陸,家裡就沒些什麼姓李的姓于的姓姜的是你的叔叔伯伯?”
陸瑩聽見姓李的時候竟是有些驚懼,但她還是勉強道:“原是有的,不過是世伯,但我爹下了獄,這原本的姻親關系便作廢了。”
方君宜聽着她心中的驚恐,心下了然。
早先便聽聞李家似乎準備有好事,沒成想這人竟是還能臨時悔婚,将這訂婚的女子棄之不顧。也不知道這姑娘這幾天都吃了些什麼苦,竟是這般惶恐。
“本宮信你這一面之詞?”薛慧沒有他那讀心術,自然是什麼都得小心為上。
陸瑩抹了把眼淚,朝着他們二人跪下。
隻見她從袖中掏出幾張薄薄的信紙,遞給侍立在一旁的翠羽:“民女自知父親罪孽深重,并不期望他能減輕刑罰。隻希望這幾頁紙,能戴罪立功,留他一個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