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慧看了兩眼那幾張紙便沒了興緻,遞給一旁的方君宜查看。而陸瑩拽着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眼淚,好半晌才止住了自己的哭泣。
那幾張紙是她拼死帶出來的,能有幾分用還尚不可知,但既然能有這個機會揭發李群玉的真面目,那她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年尾那會,李群玉忽然說是見兩家的孩子都差不多大,又是知根知底,便與他們家口頭約定了婚事,等開春之後,她到了京城再訂婚約。陸止本就跟他是一條船上的人,見能更進一步,自然是欣喜的答應了。
但彼時的天關城仍在打仗,他一個蟄城郡守也不好走開,于是開春之後便送了夫人女兒先到京城之中,好繼續商議親事。
原本商量得好好的,兩家也已經合過了生辰八字,準備定親。卻不想蟄城忽然生出意外,他們在蟄城的勢力竟是被清掃一空,連同她的父親也一同被下了大獄。陸夫人自然慌張,便想着跟那李群玉求助,看在這準備結親的份上,能不能多幫幫忙。
“結果他答應的好好的,說是先将我們送出城避避風頭,結果卻是在路上安排好了殺手,要取我們的性命。”
說到這裡,陸瑩忍不住又落下淚來:“民女命大,逃的過程中遇上了回京的于大人,而娘親為了保護我,已經遭了毒手……”
薛慧邊聽邊搖頭,品了一會,覺出兩分異樣,總覺得這故事似乎有些耳熟。她望向了坐在旁邊的方君宜,這小子,不就是拼着自己一條命回京,最後被李群玉借機送進宮的嗎?連這罪臣之後的身份,父母雙雙出事的慘劇都有些類似。
方君宜聽了個真切,心中歎氣,擡頭對上了薛慧那探究的眼神。
“姐姐在想什麼?”他問。
薛慧立刻否認搖頭,她什麼都沒想,不過是忽然想看一看方君宜罷了。頭上的顫枝蝴蝶随着她搖頭晃腦的動作翩翩起舞,圍着她頭上的鮮花翻飛,惹得方君宜本就不太集中的注意力又跑偏了。
他看了一會,終于回過神來,小聲提醒道:“人家還等着你發話。”
陸瑩跪在地上,低着頭,自顧自地落淚。她自知父親罪孽深重,也不奢求些什麼,隻希望這李群玉能陪着她們家一起下十八層地獄。
“這事本宮會與陛下說的,”薛慧想了一會,竟也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本宮先安置了你,回頭有需要的時候陛下自會派人尋你。隻不過這是在宮中,比不得外面,你可得老實點。”
“謝謝娘娘,謝謝娘娘,陸瑩省得的。”陸瑩一聽這事尚有機會,連忙磕頭道謝。
方君宜一看薛慧要走,悄悄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袖子,雖是明白她是這是有事要忙,但他還是有幾分心急。
他小聲道:“姐姐,賬本還沒看完。”
薛慧就知道他要說這個,心下覺得好笑,伸出手揉亂了他的發頂。那狂野的手法,就跟申屠铮揉細細的時候差不多。
“别急,忘不了,今日應該是沒空了,明天我肯定會記得過來的。”她安慰道。不過是方才看的那幾眼,她已經對賬本有了個大概的猜想,自然也明白方君宜為何心急。
不過再心急也差不了那點破解的時間,方君宜得了她的承諾之後便乖乖放手,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前腳剛走,楚微清後腳便到了。
他左右張望,沒見薛慧,也沒見那個被禮部尚書送進來的秀女。
“她們人呢?”
方君宜聞言,将自己手中的紙張交到了楚微清的手裡:“走了,薛姐姐先去把那姑娘安置下。”
楚微清仔細觀察方君宜的神色,發現他似乎并沒有什麼異樣,遂松了口氣。他接過紙張翻看,發現這上面是蟄城的暗哨點,還有一些死侍的藏身之處,這林林總總的加起來,竟還有一百多人。
“這哪來的,李群玉給你的?”說完,他自己也覺得不對。
李群玉不心生懷疑就不錯了,怎麼還會将這種機密的東西交給方君宜。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看見方君宜搖頭:“自然不可能是李群玉給我的,這是你那新選進宮裡來的美人交出來的,說是要給父親換個體面。”
楚微清越聽越覺得奇怪,問:“那又是誰?”
見他疑惑,方君宜也算是弄懂了是怎麼回事。這陸瑩應是被人硬塞進來的,恐怕楚微清自己也還未來得及搞清楚這人是誰。
“陸瑩,蟄城郡守家的獨女,據說原本與李家有婚約。”他解釋道。
這才楚微清終于明白方才他在朝堂上感覺到的那幾分怪異從何而來,就算這老泥鳅怎麼閑來無事非要湊這破熱鬧,原來主意是打在這裡。既是送了人讓他添堵,又是送出了李群玉的把柄,一石二鳥,平等地将兩邊都得罪了,真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