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子時,玉露堂叫了第二趟熱水,翟朔吃完茶正準備就寝,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接着就是應聞的低語,
“二世子,出事了。”
“誰來了,大晚上的。”已經眯眼的何粟不耐地翻了個身,翟朔安撫地給他拉上被子才披上外衣開了個門縫,
“什麼事?”
“金風樓失火了!東南風一吹,整條興慶街的店鋪都遭了殃。這還不是最要緊的,不知從哪跑出來的一列蠻子趁着火勢在城裡燒殺搶掠,現下城裡已經亂成了一團。”
應聞語速飛快,翟朔消化了幾秒回他,
“去調最近的守衛軍過來支援,城裡進了多少賊人?”
“隻看到一小隊,十來個人。暗處有沒有還沒摸清。”
翟朔點頭應了一聲,低聲道,
“不用通知父親了,去給我備馬。動作快,不要驚擾其他人。”
滿敦煌城都知道金風樓的老闆視财如命,現下金風樓遭了火,應聞明白翟朔不想驚動的人是誰,領了命就去後院給翟朔牽馬。
翟朔合上門,轉身卻對上了已經穿戴整齊的何粟,那眼裡冒着的火光哪還有半分困倦的樣子,
“*他娘的,誰他娘燒了我的樓,讓我逮住了把他皮扒下來給小阙做燈籠玩!”
翟朔捏了捏跳動的眼皮,
“好了何老闆,我這就去給您逮,您安心就寝吧。”
他邊利落穿衣,邊往門口走,“天亮之前我等着你的燈籠。”
一直到翟朔翻身上了馬,何粟還牽着馬繩不讓走,翟朔俯身道,
“好了,别胡鬧。現在街上亂得很,你回去好好待着。”
馬下的何粟順勢勾上了他的脖子把他拉近,“現在騎馬你的。。”
何粟頓了一下才繼續道,“還要不要了?”
看着翟朔皺了眉,何粟趁勢把他拉下了馬,自己飛身上去,牽了牽馬僵,馬嘯嘶鳴,沖後頭喊道,
“應大人,給你家公子備馬車。”
何粟騎馬飛馳過街道,還隔着老遠,就能望見金風樓火光沖天,心裡的怨氣随着熱氣升騰而起,他隻盼着金風樓外還遺兩個胡蠻子,好讓他殺個痛快出出氣。
趕至金風樓下,卻隻看到裡三層外三層圍着看熱鬧的人。
何粟順着他們的視線往上一看,大半個骨架都快燒沒了的樓檐上,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立在樓頂。
火光沖天裡,兩道身影纏鬥得格外焦灼,刀劍碰撞的寒芒讓看戲的人都揪心。
“怎麼回事?”
何粟随手抓了個夥計問道。
夥計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一把抱住何粟的腿哭喊,
“掌櫃的你可回來了,就是他就是他”,夥計手指着樓頂那道黑影撕心裂肺道,
“那個蠻子想在店裡綁人不成,直接在樓裡放了把火,還好客人都跑得快,但咱這樓是完了,完了啊!”
“他要綁誰?”
“就是那個”,夥計又手指着那道白影,“世子的客人。”
一提“客人”何粟猛然想起一件事,喝道,“别哭了!我問你,吳公呢?”
夥計被問懵了,磕巴道,“沒。。。沒看到啊掌櫃的,當時太亂了。”
何粟眼前一黑,險些沒站穩,咬牙切齒道,“我怎麼跟你們說的?金風樓裡,我不是最要緊的,頂尊貴的是那位客人,你再好好想想,人去哪了?在裡頭還是外頭!”
“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小人該死,我這就去裡頭看看。”
何粟一把薅住了欲往火海沖的夥計,把他甩在了地上,“滾開!想死還輪不到你。”
說完就用衣袖捂住口鼻,準備往裡進,夥計見狀牢牢抱住他的腿,
“掌櫃的,不行啊,你不能進去。這樓随時會倒,你有什麼差池,世子也不會放過我啊。”
何粟被他喊得煩悶,伸手想推開的功夫,手被人攥住,往後扯了一把,結結實實撞上了一副盔甲。
“也輪不上你。”
翟朔沉靜道。
“誰說我是為了救他,我去救我的私房錢還不成。”
何粟掙了掙手腕,翟朔沒有松動半分。
“生死有命,不用你去救誰。年前聖人賞了我兩座長安的莊子,十個金風樓也抵了。歸你了。”
何粟這才擡眼打量着身後疲憊的人,渾身的血腥氣,臉上不知被什麼兵器劃破了一道,傷痕險些入眼,他本想擡手摸摸那道傷疤,想想又作罷,換成了口上的調笑,
“你的賞都是刀山血海拼出來的,世子當真舍得?”
翟朔拽着他往外走,他的掌心滑膩,大概是沾了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蠻子的,順着兩人緊牽着的手縫往下滴,
“走了,回去給小雀兒做燈籠。”
“小公子他”,一直站在身後的夥計突然開口,“回府了沒有?”
聞言翟朔腳步一頓,何粟心也跳漏了一拍,“你說什麼?什麼回府?”
夥計看着二位臉色不對勁,慌忙道,
“金風樓起火前一刻鐘,我看見他同裴公子和時公子一起在街上轉來着,起火後不知道哪來的胡蠻子騎馬搶掠,就不見他們的身影了。”
“你确定你沒看錯?是小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