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還能順利回來的話。
翟朔本想出城去屯田轉轉,一走神,卻輕車熟路地停在了酒樓前。反應過來想走時,門口的小厮已經殷切地小跑過來替他拉住了馬缰,
“外面雨涼,世子進來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翟朔看了他一眼,“你倒不怕你們掌櫃的責罰。”
小厮嘿嘿笑道,“掌櫃的就那脾氣,連我們下頭的都知道他是喝酒喝瘋了說胡話,世子您别置氣。”
翟朔無意與他拉扯,便翻身下了馬,徑直往樓上去。
雅間已溫上了他慣常喝的酒,翟朔靠坐窗邊,一杯酒下肚身上暖了不少。
頂層這間常年為他留的雅室視野極佳,推開窗子就能俯瞰全城,小厮要替他關上窗子被他拒了。他樂意看街上的人頭攢動,看人人都自在過自己的安生日子。每次巡防前,他都慣常來這裡坐一會兒,他守的海晏河清用來提振軍心再好不過了。
隻是這次不比往日,他獨自枯坐了一個時辰,吃得半醉才起身回府。路上被凜冽的寒風一吹,竟生出了幾分自嘲的心思,沒有走漏半絲風聲的出征,他指着誰來辭行。
三日後,城門外。
唐蓮騎着馬趕來時,翟府的馬車已經在無憂花樹下等着了。
手還沒碰到轎簾,裡頭先掀開了,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
“嫂子你終于來啦,看給我哥等的。”
唐蓮笑吟吟地看着他,“再亂叫,路上把你丢下去喂狼。”
時鏡夷做了個捂嘴的動作,匆匆搖頭。
倒是裴長嬴規矩行禮,“不會叨擾師父吧?”
翟阙舉起雙手自首道,“對不起,我走漏了風聲。”
“不會,人多玩起來才熱鬧。”
翟阙坐立難安,又挑簾往外看了幾眼,像是在找什麼人,唐蓮拍着他的手低聲道,
“世子事忙,脫不開身也是有的。我們最多一個月就回來,别多想。”
“小師父,我心慌。”
唐蓮伸手摸着他緊皺的眉眼,“别害怕,想回來我随時送你回來。”
翟阙點頭擠出一個笑,唐蓮看得出他笑得勉強,心裡感慨這大概就是血脈相連的心有靈犀,他擡頭望了城牆一眼,知道那裡一定有雙眼睛在目送他們離開。
城牆上。
“世子”,應聞給翟朔披了件披風,看他還盯着馬車遠去的方向,勸慰道,
“幾位公子待在長安一定比待在這裡更安全。您思慮周全。唐公子會看顧好他們的。”
翟朔點點頭,他最大的後顧之憂送走了,在戰場上也能更安心些。蠻子來勢洶洶,他就怕雁門關失守,敦煌郡陷落的那萬分之一。到那時,敦煌各世家子弟便是首當其沖的質子。
他閉上眼重重吸了幾口混着風沙的冷氣,再睜開眼時收了心,轉身下城樓,
“裴司馬還沒有消息嗎?”
應聞跟在他身側搖頭,“幾支隊伍找了幾天了,一點蹤迹都沒有。”
“顧不上了,讓他們回來吧。”
他仰頭看着城牆上插的幾杆玉門軍的黑紅旗幅在北風中獵獵作響,招手沖應聞吩咐道,
“傳令下去,全軍整頓,辰時整軍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