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阙挑簾的手頓住,帳外寒風呼嘯,卷着小雪粒飄進了他的領口,從脖子冰到了心口。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理清了所有的聯系。
他愣了幾瞬,又轉身回去,微彎着腰沖唐雁華認真道,
“怎麼會。怎麼算都跟你沒有半分關系。”
“這世上誰是壞人,都不可能是你。”
“我們都是混蛋。”
他話說得順暢,聲音卻不住發抖。
他知道他沒有資格在唐雁華面前哭,于是伸手擦去了她流下來的淚珠,柔聲道,
“我和他,是緣分已盡。跟旁人沒有關系。”
說罷就頭也不回地出了主帥帳。
唐雁華怔怔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知道該不該追上去替他哥把人留下。
她隻記得幾年前時局動蕩,亂軍攻入長安,還沒出長安城門,爹娘就被亂軍殺害。是一個姐姐抱着她把她推出了城門。
再然後就是跟着逃難的人潮往南走,她一路都沒表現出害怕,直到一個蒙面男子站在她面前說要帶她找唐蓮,她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可是再醒來時,她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她被鎖鍊鎖住,眼睛處一陣劇痛,怎麼睜眼都看不見。
這樣幾日後,直到一把刀斬斷鐵鍊,她才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
之後她就跟着唐蓮到處打仗,還因為唐蓮的戰功,被崇文帝封了個郡主的名号。唐蓮官越做越大,卻總是消沉,後來索性上山念起了經。
爹娘不在了,哥就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也知道,隻有翟阙能讓他不再活得這麼渾渾噩噩。可是翟阙好像很恨他。
她明白不該讓人走,可潛意識又告訴她,用這樣的方式把人留住,翟阙遲早會精神崩潰。
“小阙哥哥。”
翟阙回頭看到是唐雁華就停下了腳步,對方幾步追上了他,将一枚令牌塞到他手裡。
“這是我哥的令牌。你想走就要快,他們正在中軍帳裡商議軍事。”
翟阙握着手心的令牌沖她點頭,“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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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那封帶着挑釁意味的紅綢婚帖被呈上唐蓮的案前。
燙金小楷字字都是天作之合,鸾鳳和鳴的美意,隻是和康三小姐喜結良緣的,卻是與他定好了一生一世的那個人。
唐蓮的手拂過那個名字,思緒飄回數年前在崇州,那個喝交杯酒的月夜。
在那之前,他剛剛得知折磨自己數年的始作俑者正是翟阙的長兄,可是看到翟阙捧着酒杯的盈盈笑眼,他覺得那都不要緊,他隻要眼前這個人。隻要能和他長相厮守,什麼都不重要。
康府婚宴聲勢浩大,遍邀世家名門。
披着紅蓋頭的男妻名為謝塵緣,可在場的人都知道,那是翟家的孩子。
大張旗鼓娶一介戴罪之人,翟家,唐蓮和崇文帝都不得痛快,一箭三雕。
“舍妹夫乃名門之後,與我康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雖是做小,但他傾慕小妹多年,癡心一片,此番總算是得償所願。”
“是是是,三小姐國色天香,金枝玉葉,翟…謝公子傾心多年也是自然。”
翟阙透過紅紗蓋頭看着曾來往翟家的人此刻都擁在階下仰頭奉承康垚,推杯換盞間将他與康淼,一個貶到了地下,一個捧至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