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唐蓮還是不作聲,翟阙坐起身子舉起右手做了個起誓發願的手勢,
“我發誓,就問些問題,絕不做旁的。之後你說什麼我都聽。”
帳中燭火昏暗,雨季的悶熱在不透風的帳裡被無限放大,潮濕粘膩。
潮水沾上唐蓮的長睫一般,讓他的眼神也變得潮濕晦暗。
“你不信我?”
“信的。”
唐蓮伸手握住了他起誓的手,把他拉倒在榻上,
“睡吧,明日我帶你去。”
-
翟阙握着那柄匕首紮透崇文帝的喉管時,唐蓮才發覺自己當真小觑了他。
崇文帝雙手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跪倒在地,沒多時就在驚恐中徹底斷了氣。
至尊之人的鮮血順着刀尖滴落,打在地上,也打在唐蓮心口。
不是為了崇文帝瀕死之際看向他未發出聲的那句“愛卿”,而是大仇得報後,翟阙回身看向他的眼神,冷漠地在他身上瞥過一眼,又旁若無人地在衣上拭淨了刀尖污血。
全都是騙他的。
什麼乖順,什麼都聽他的,翟阙竟将“還喜歡他”演得這樣逼真,隻為了今日能親手手刃仇人。
唐蓮不禁失笑,若不是他尚存理智,翟阙甚至不惜獻身給他。
他說不清自己是在為這欺騙痛心,還是為翟阙能為自己拼一拼而慶幸。
千言萬語,隻在對方旁若無人路過他身側時話為一句低聲的“保重。”
少年在落日餘晖中策馬奔離這大逆不道的命案現場時,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他不消回頭看,也知道山上那個身影如何定定地盯着自己遠去。
那視線灼灼,燒穿了他的背脊。可是翟阙硬挺着,感受不到馬背颠簸一般挺直了脊梁。
歙州的魚燈,他怕是此生無緣了。
山風吹的眼睛酸澀,想流淚的念頭被壓了又壓,索性天空作美,月光被隐在黑雲後。
唐蓮回到那座古寺裡,山廟佛燈下,和死不瞑目的人遙遙對視。
想起崇文帝死前還想喚他“愛卿”隻覺好笑,他從不是什麼大度之人,被稱為“仁君”的人如何折磨翟阙唐蓮都一一記在心裡,也都依樣還給了他。待翟家洗盡冤屈,崇文帝不久也會咳血而死。
翟阙還這樣年輕,怎麼能一輩子背負亂臣賊子的罵名。
唐蓮甯願自己替他來背。
可他哪裡忍得住。
唐蓮早該想到的,翟阙現在活在世上唯一的支柱大概隻剩這個了。
那此後的漫漫長夜,他往何處去呢。
唐蓮将火把扔到古寺中,山火燒了半夜。
清晨下山時,早有重兵陳列在山腳。
為首的青年笑得肆意,
“師兄,你這可是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