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一刻夫人問道:“如今兩府都還走動嗎?”?
“嗯。”我點了點頭,“聖上賜婚趙大人和阿兄。”?
夫人笑着點了點頭:“這樣也好,良緣佳偶。”?
“您可曾去過趙大人的夢中?”我問道。?
夫人立刻點了點頭:“當然,我很想她。但不常去她夢裡,隻偶爾幾次,不然就要消耗她精氣,她本就體弱。不過我也時常待在她身旁。她當真是個極好的孩子。”?
我無比贊同地點了點頭,說了好多關于阿嫂的事,也說了兩人蔔算的姻緣,隐去了後半部分。?
“那便可以了。”夫人神色沒多少變化,依舊笑意盈盈,“剩下的看二人緣分了。”?
走了很久,終于到了書房外,我叩了叩門,無人應答。我伸手推門而入,裡面空無一人。
我扶着夫人進書房,夫人笑道:“她應是又跑走了,還是一樣孩子心性。”?
“這些年您不轉世,對您沒影響麼?”我擔心地問。?
夫人搖頭,道:“沒有影響,倒是讓我多了很多牽挂。越陪着她們越是舍不得離開。”?
我環視四周,必須要做些什麼,不能讓夫人敗興而歸。視線掃過書桌,我立即開口:“您要寫信嗎?”?
夫人笑道:“你糊塗,我寫信她們如何能看到?”?
我神秘一笑:“别人興許不能,但我能讓您的信被她們看到。”?
夫人立馬盯着我,激動中透着急切:“當真?”我點了點頭。?
“那你要如何做呢?”夫人邊走向桌子邊道。?
“您放心即可,我自有妙計。”我打了個啞謎。?
其實從考驗中回來後,我發現原先夏土地給我的法術我竟保存了些許,主要是能讓亡故之人寫信給思念之人,尚存的法力便是能讓這字永遠顯現。但次數不多,也就一次。?
我站在桌旁為夫人研磨,不知不覺就過了很久。我看着夫人越寫越多的紙張,越寫越密集的字,越寫越黑的窗外,這才猛地回神,不得不出聲道:“我怕您太過勞累,影響出府。”?
夫人又寫了一會兒後停筆:“無?,我會直接到達天宮,無人阻攔。當年有人來接我,但我拒絕說還未了塵間事,她也通情達理,允了我的行為。又說我行善積德,是直接登天宮無需等待。所以我寫再多都不會影響我的。我隻怕寫不盡我的思念。”?
“每個人都能如此選擇嗎?”我不曾聽說過,很是好奇。?
夫人笑道:“不是,我也不知為何能選。當年和我一起走上天宮的人很多,有的能停留一日,有的被拒絕,有的也如我這般活得長久。”?
我看向桌上的紙,已經不剩幾張,開口道:“若您想寫,我再去拿紙。”?
夫人笑道:“那便有勞了。”我轉身去廚房煮了點藥膳,這才拿上紙走了回來。?
“您先吃點東西。”我把碗輕放桌上。?
“好。”夫人答一個字,繼續奮筆疾書地寫着。?
等到夫人的信都已寫完,我幾乎認為她的手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不由得笑道:“您啊,真是一刻都不願意歇着。”?
“怕耽誤了時辰。”夫人擱好筆,我遞去信封,她接過信封晃了晃,又低頭看着鋪滿桌面的紙,搖頭笑道,“怕是要裝好幾封了。”?
“無?,”我立馬轉身拿來信封,“此物最是不缺。原先我阿姐外出經商,認識了好多友人,都是靠信件聯絡。我如今也常收到族裡寄來的信。”?
夫人擡眸看着我笑道:“徽兒也很厲害了。”?
突然的誇獎令我臉上迅速發燙,我扭捏道:“您就别說題外話了。”?
夫人無聲笑着,将信紙一一折好放入信封。一共是寫給三人:女兒趙祉蘭,好友檀英,夫君趙行知。?
我看着桌上的整齊擺好的信件,忽地心尖一軟,頓時有些想落淚,開口道:“讓您久等了。”?
夫人摸了摸我的臉:“這如何是久等,這是我的選擇,我想陪着她們再久一些。徽兒傳遞了我的思念,我很感激你。如果沒有這次機會,我也了無遺憾了。”?
我感受到她的離開,淚如泉湧:“那您見不到阿母了。”?
“我們會在夢裡相見的,不久就會。”夫人笑道,“我們總見面。”?
聲音遠去,最後柔聲道:“信件掉了——”?
我低頭一瞧,入目的是軟墊,擡眸看到的是賀信、紙鸢和綠瓷。耳邊依舊是清脆的鈴铛聲。?
“小姐。”岱淵的聲音拉回我的神遊,我擡頭看着她,扶着她的手起身問道,“阿母在府上嗎?”?
“出府了,聽說是去了那座高山。”岱淵道。?
“何時?”?
“半個時辰前。”?
祈福已經完畢,我讓侍女收好物品,立馬轉身快步走向書房,問道:“可有人進過書房?”?
“不曾。”岱淵搖頭,“若有人擅闖,會有通報。”?
我點了點頭,加快腳步走向書房,不消片刻我就到了門外,擡手叩了叩門,裡面傳來腳步聲,門被拉開發現是阿母來開的門。?
她看着我落淚,手中緊緊攥着打開的信紙,字迹像是雨打蕉葉,順着墨水下落。?
我怎麼忘了,阿母是位優秀的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