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阿母走到桌前，她的氣息搖晃，很是哀傷，坐在凳子上仔細讀着那厚如典籍的信。我拍了拍阿母的手，在她手心寫了個安字，拿過剩下的書信轉身離開，沒留在書房陪着阿母。

出了書房，岱淵正端着藥膳過來，輕聲道：“您不必擔心。”我點了點頭道了聲有勞又繼續向外走。

院中站着朗玉，我沒看到流川。我拿着信件問朗玉：“你可會送信？”

他點了點頭，我又道：“會被發現嗎？”

“不會。”他開口。

我将信件放他手中：“拿給阿嫂。”

“嗯。”轉身他就走了。

我站在風中，感覺到風依舊溫暖，擡頭看了看天，似乎看到漫天的槿花下落，猶如大雪，凍得人心涼。

我站着沒動，岱淵也沒走出書房，直到天邊的燕子又飛了回來，身旁出現朗玉的聲音：“信送好了。”

我轉了轉雙眸盯着他的眼睛，開口：“可是親手送到阿嫂手中？”

“是。”他眼裡一片赤誠。

“好，有勞了。”我收回視線，轉身要回書房。突然瞥到他手腕上的紅繩，于是又道：“最近可多吃些性溫的食物，避免着涼。”

走了三四步後才聽到他的回答：“是。”

我選擇去阿姐的書房，敲了敲門，阿姐的聲音從門内傳來，似乎離我很遠：“進來吧。”

走進書房，看到桌上擺着很多很多的綠瓷，猶如走入山谷，見茂林修竹，清幽宜人。

我看到的瞬間，阿姐的驚叫聲從右側書桌後同時響起：“哎呀！”

書“啪嗒”一聲被蓋在桌面，凳子移動的聲音也一起響起，叮當的聲音就像捕獵時奔騰的馬蹄聲。

阿姐快步來到我面前，擋在那些綠瓷前，故作鎮定道：“我喜歡就多做了些。”眼睛卻沒看我。

我裝作看不見的樣子，順着阿姐的話笑道：“我尚未看清，就被阿姐擋住了，實在是太過迅速，想起來還有些羞愧。”

“就愛扯嘴皮子。”阿姐聽出了我的意思，含笑道，又移開了身子。

我仔細看着這些瓷瓶，原以為阿姐燒制三四次便能成功，沒成想竟做了這樣多。

“阿姐未免太過精益求精。”我不免有些心疼，“燒制這樣完美的瓷器也要花上不少時間。”

“與你的喜歡和接受相比，又有何難。”阿姐笑道，“不過是做些喜歡做的事罷了。”

我想起那尊閃閃發亮的瓷器，它擺放在桌面，陽光撒在它身上時透出的光芒與此刻阿姐眼中看向我時露出的閃光相映成輝，阿姐問我：“那瓷你可喜歡？”

我快而重地點頭：“非常喜歡，萬分喜歡，極其喜歡，我再也不會有比這個再喜歡的瓷瓶。”

阿姐笑得很開心，聲音如水流，輕盈地淌過桌上的綠瓷，又飽含愛意地攜帶着它們向高山走去。

不自覺也想起了那個紙鸢，難道阿兄也做了很多，選了最滿意的一個送到府上？那軍營裡的竹篾應也如綠林般郁郁蔥蔥。

“喜歡便好。”阿姐牽着我走到桌前，右手拿起桌上的信紙遞給我，“這是原先到南方遊商時結交的，如今依舊保持書信聯絡。”

“為何給我看？”我不解，“這是你的信件。”

“因為提到了你。”阿姐道。

“我？”我更是疑惑，接過了信快速掃了幾眼，看到信中提出請求想要和我下一盤棋。

“下棋？”我不免有些想笑，“阿姐你都和她們說了什麼，怎麼這樣激動？”

我看着信中前半段是溫情的思念和溫馨的日常，後半段卻忽地轉變語調，充斥着慷慨激昂的語氣，像是要上戰場時的高呼以表振作和決心，我幾乎能想象到大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

“她們呐，”阿姐嘴角含笑，很是懷念，“不過是喜歡下棋，我便提了一嘴說我妹妹也喜歡下棋。誰曾想她們記在了心裡，寫信也不忘提及。”

我狐疑地看着阿姐，怎麼看都不像是随口提的，不過阿姐看着我倒是很坦誠，倒也找不出不對勁的地方。正好下棋也能平心靜氣，于是我點了點頭：“可以。”

“當真？”阿姐吃驚。?這是什麼反應嘛，我失笑道：“難不成我平日沒陪阿姐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