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有人逃離,我淡聲道:“抓捕。”
再一次來到牢獄,我已無心看其狀态,開口道:“信件不看,你們就敢吃那藥?”
“趙大人的信如何會錯?”聲音小而靜,似蚊蟲雖無毒但讓人心煩。
“你們自己可有吃?”我問。
“嗯。”何萬道,“藥丸光熒透亮,定非俗物。吃後神清氣爽,但藥勁太過強烈,實在不敢多吃。”
“為何隻剩兩罐?”我問道。
“隻?”陳裡道,“大人覺得下官吃得太多?此藥這樣好,趙大人卻隻給四罐,若非下官節省,早就吃光了。”
如此話語并未激起我的情緒,依舊冷聲道:“你們把這藥丸當補品吃?”
“趙大人還能害下官不成?”何萬擡頭看我,“她可不是那樣的人。”
沉默良久,我才開口:“我真的不知你們在想什麼,你們太過矛盾。”
“您還要動手?”聽到我的話,兩人手腳大擺,仰面癱倒,歎道,“您侍衛打人手法可真詭異,讓下官渾身疼痛卻無外表損傷。”
話落頓了片刻,默契扭頭朝我看來,怨恨無比卻氣力全無道:“就像您一樣可惡。”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們。”我垂眸而視。
“終于要回京了?”二人竟露出解脫之色,“下官感覺已過了半生,生不如死。”
“不過多了些傷便如此,被你二人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又該如何。”
“下官何必管。”二人道,“官民本就不同。”
若當初我判定斛竺一事,此二人在場,我定要重判。
我沒回話轉身離開。何萬聲音透着疲憊又還有一絲希望,随腳邊塵土飛揚:“您真要如此狠心?”
執迷不悟真污人雙耳。我并未上心,徑直離開。
案件結束後真相公之于衆,恢複官府名聲,阿嫂之功終見天日,洗冤正名。
寫好官文寄回京城的第二日,我帶着她們離開富甯。
陸玄站在馬車旁,握着缰繩頗帶喜色:“下官替您駕馬。”
我看到他原是心情上揚,此話一出,我冷面皺眉,心中流暢的曲調被迫勒停:“陸玄,你此舉是何意思?”
陸玄完全未料到我會如此反應,愣在原地微張着嘴不知所措,五指被吓得迅速松開,缰繩忽地墜下砸在木上,發出一聲悶響。
“大、大人?怎麼了?”陸玄身形未動,神情驚吓無比,“下官做錯什麼了?”
“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我道,“這是侍衛的職責,不是你的。”
陸玄神色漸緩,輕聲道:“下官隻是想給您駕馬。”
匡愚二人亦皺眉。
“這不是你的職責,陸玄。”我又道。
陸玄雙手垂放身側,緊緊握住衣袖垂眸低頭并未回話。
我看着有些不忍,但此時不能心軟,需讓其正視自我身份。
“我不希望你做這樣的事。”我開口,“你無需為我如此。”
“下官、下官,”陸玄磕磕絆絆地開口,卻沒解釋出任何。
“你不是侍衛,你是官員。”我向他走進半步,“若真想表達欽佩之意,也無需自降身份。”
“下官沒有這樣想,不覺得是自降身份。”陸玄聲音有些哽咽。
“因為你并無認同自己的身份。”我心間不知怎的此刻似有衆多細線纏繞,讓我心跳錯漏。
“我知道你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但絕不是通過這樣的方式。”我歎了一聲,緩聲開口。
“下官沒有。”陸玄道。
“況且你會駕馬車?”我問。
“不會。”陸玄快速承認,又擡手拭淚。
“那你還敢替我駕馬?”我有些無奈,“我不喜颠簸的馬車。”
“下官沒想這麼多。”陸玄微微側身,“下官隻是想着能跟您去湖東,有些得意忘形。”
“這不是得意忘形。”我開口,“這本就是你的職責,你要和我一起查案。”
“陸玄,你為何這般?”
陸玄久久未回話,我看着他很是心疼,又道:“縱使是得意忘形又如何?”
陸玄擡眸看來,泣道:“下官以為您讨厭下官。”
“你與我合作,我為何厭你?”我道,“你再得意忘形也無需為我駕馬,你是官員而非侍衛。”
“我不喜歡你這樣。”
“下官知曉了。”陸玄垂眸點點頭,“下官沒看清自己的身份。”
雖然是我想要他認清的事實,聽在耳中卻很是怪異。
我不解其意,又開口:“我不反感與你合作,你是我的同盟,再得意都無?,但你不該駕馬。”
陸玄靜靜地聽着,雖未言語,但渾身氣息已經平複,甚至有些溫和。
也不知他是否知我苦心。
我走到他面前,開口道:“擡頭看我。”
他後退半步撞在馬車,面色似霞染冰绡,順從地擡頭看來。
“何萬二人看輕你,是其有眼無珠。你信他們亦或是信我?”我問道。
“下官信您。”陸玄輕聲道,“下官從未信過他們。”
看到他心思轉正,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我語氣放柔,勸慰道:“以後不要再做出此類自降身份的行為,可記住了?”
“下官記住了。”陸玄點頭,“下官知道您是為下官着想。”
我欣慰點頭,悟性亦是不錯。
我轉身走向匡愚,開口道:“況且在外人看來,你是季大人門下的官,尤當自重,不可失儀。”
擡眸看她二人,兩人神色依舊,視線卻落在我身後,恭敬行禮。
我歎了一聲,回身看去,陸玄已行了個大禮,深深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