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張閑侍衛提供的方景衡路線圖，我們先是到了一家瓷器店。

店面不大，瓷器也不算多，在以布為生的湖東倒顯得有些突兀。

店主并沒有很多印象，隻道他穿着官服來采買了好些瓷器。我問店主樣式，她指着不遠處的展櫃道，便是那些。

我轉身看去，了然，果然是阿姐喜歡的瓷器樣式。反倒讓他快我一步。

這些瓷器品質都不錯，阿姐應該會喜歡。我讓店主将剩餘的留好，過兩日再來拿。

離開瓷器店，我們去往賣書畫的地方，這對于瓷器店來說，大了很多，樣式和風格也很多。

詢問其緣由，店主道當年趙大人來此地巡查，留下字畫兩幅，引得周邊縣鎮乃至京城都有來人，競價欲買此字畫。

一時間商人往來，無意中促成湖東之盛，也有好些商人慧眼識珠，看中其發展潛力，争相置産，使得此地錢谷流通，昔日僻壤之地竟冒出富庶之相。

店主笑道，除官府外，她的店鋪侍衛最多。

“大人您是不知啊，”店主輕靠門邊，語氣飽含回憶惆怅道，“在那之前，我都不知原來周邊有這麼多人，京城有這麼多官。”

她道趙大人離開後除了字畫還留下了一個侍衛，幫助維護這突如其來的地界秩序混亂。

“隻知後來侍衛待了一月便離開，不曾見其面容，行事很是神秘但手段狠厲。”她停頓了很久，最後歎了一聲才道，“侍衛離開後，我們仿佛真的和趙大人失去了聯系，若非日益繁華的湖東，幾乎不見她的痕迹。”

她轉身看我，問道：“您是官員嗎？”

“嗯。”我微微點頭，不知如何作答，又沉默。

“這有一封給您的信。”她開口。

我心跳加速，立即問道：“是趙大人留下的？”

“嗯嗯。”店主繞過我去拿信，“當年趙大人道今後會有女官到此地，無論是地方官或是京城官，都要拿給她看。”

我頓覺手腳發麻，隻連連點頭企圖平複腦中的劇烈心跳聲。

“給您。”店主遞來信封，我盯着那信發愣，會是怎樣的信，會有怎樣的話。

我伸手接信，店主覆在我顫抖的手上輕笑道：“您是官員，怎麼還會緊張？”轉瞬又笑道，“不過當年知曉趙大人留字畫給我時，我遠比大人緊張激動。”

手上傳來輕拍的安慰力度，我擡眸看她微微笑了笑卻沒回話。

“我去為您沏茶。”她含笑轉身離開。

我打開信件，隻有一句話：

——我很高興你能走到這個位置，我為你驕傲。

并非官員擅長的正式官文體，而像家中長姐的親昵叮囑言。

文字入眼轉瞬便覺眼前模糊，下一刻便感知面頰有淚水淌過。

我迅速轉身看向匡愚，伸手遞信又擡手抹淚。她看我這副神情面色一緊，立馬接信。

待看清上面的文字，匡愚渾身的氣息好似完全冷靜，就像冬日大雪後無風的落日餘晖。

“這是趙大人的字。”匡愚道，她沒有回頭，開口道，“雲恕你過來。”

雲恕看過信後亦是平靜如古井無波，眼眸卻深邃如海，立馬轉身背對而站。

她很傷心。

我在落淚之餘察覺到雲恕的情緒，又看向匡愚，她二人似乎對阿嫂很有感情。

淚如柳枝拂過水面，漣漪不止。不知誰哀歎一聲，我心繞愁思，緩步走到字畫面前。

不知真品何在，如今盯着這畫卷，依舊能透過紙張窺見那挺拔的身姿和缜密的良苦用心。

空中傳來茶盞輕晃聲，我扭頭看去，店主正放好熱茶朝我走來，匡愚二人已消失不見。

“這是赝品。”店主道，“真品收在内堂。”說完她又輕笑，“也不知為何，每個慕名前來的商人或官員都能一眼辨真假。”

“趙大人墨寶丹青，價重連城。”我道，“研究她字畫的人多如繁星。”

店主也未追問，依舊笑道：“這麼多年，我們也能辨認來者真心與否。假意者便隻能停留至此，真心之人方能親見真迹。”

我跟着店主前往内堂，穿過院子，饒過各類門壁與屏風才終是見到。

并非想象中的長畫，而是正常畫卷大小的湖東之景，并非原始而是現在。題字一幅講述湖東，另一幅是美好願景。

“與現在的湖東一樣呢。”店主擡頭盯着畫，“一模一樣。原先不知其義，等回過神時大人已去。”

我收回視線垂眸點了點頭，又問：“趙大人可有留下其餘的東西？”

她微微睜大眼眸，詫異道：“您怎麼知道？”轉而更為震驚，“這麼些年，隻有您知道。”

我沒了心緒，隻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她轉身從暗格裡拿出一個玉佩，道：“趙大人當年叮囑，若有人主動問起方可拿出。”

我接過玉佩，上面萦繞着同樣的祝福氣息，在接過後便轉移到我身上。

難道阿嫂也知祝由術。我心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