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我又輕歎，二人先前感情極其深厚，恩愛非常，不知怎的會到如今地步，如此生疏，甚至阿姐口中再不提他。

“二人離京多久？”我問。

“其實來回不過七日。”匡愚道，“雖說湖東乃富甯鄰縣，但若乘快船離京，抵達湖東所需時日遠短于富甯。”

我點頭，想必一路上也都有專人注視。

匡愚回答完後迅速沉默，連帶着雲恕，二人渾身的氣息幾乎與樹影陰涼一緻。

我看着二人，突然想起既然如此為何我從未聽阿姐提起過匡愚二人。

“當時你們随船出京？”我問道。

“不曾。”雲恕回道，“那艘船上隻有季大人和方大人。”

“屬下雖得命令不必跟船，但仍暗中保護季大人。”匡愚答道。

如此一想确實如此，阿姐的侍衛多，有時甚至我都不知阿姐在做什麼。匡愚和雲恕我也是近日才知。

這樣一想我點頭笑道：“有你二人我也很安心。”二人神色有些許緩和，轉身又看着河水沉默。

霎時間我幾人都默然站立。涼風拂面，鼻尖都是樹與水的清香，我忽地想起富甯牢獄裡的藥香，何萬二人怨恨無力的眼神和認命癱坐的模樣又浮現眼前，原先也答應他們要押送回京，這樣一來也算食言。

念及此事不由得淺笑出聲，待會寫封信讓段勵捎回富甯，聊表歉意。

聽到我的輕笑，幾人側身看來。我開口：“隻是喜于今日慶典，興盡悲來又想起往日種種，一時間有些感歎，山長水闊早已物是人非。”

匡愚垂眸落寞并未回話，雲恕看着我眼裡滿是安慰但也不知如何是好，隻走近幾步站在我身旁。

忽然不遠處傳來輕泣聲，我吓了一跳，迅速走到陸玄身邊，此時他餘光看到我來了，微微轉身躲開我的視線，擡手拭淚，道：“下官想起母父不免有些傷心。”

“若知下官今日能得大人賞識，定是萬分開心。”

陸玄的話讓我有些心疼，也意識到他話中涵義，亦讓我有些哀傷。但他卻先我一步開口：“大人您不必擔心，下官沒事。”

身旁無風的水面頓起波紋，粼粼波光倒映在我二人身上，讓陸玄的淚痕更顯思念。

我開口：“若時辰吉利，分霞宴後我為你雙親祈福。”

陸玄立馬轉身，淚水順着面頰落下，卻語調平靜驚訝追問：“豈非讓大人勞心？”

我又開口：“湖東風水好，福氣萦繞，又有趙大人的庇護，今日喜兆滿天，人氣濃厚宜祈福。”

我看着陸玄，也算了卻他一樁心事，彌補他的遺憾。目光落在他脖頸的淡淡刀痕處，這段時日匆忙也未履行原先閃過要為他祈福的念頭，今日也一并祈福。

我擡頭看天，時辰也不早了。不知段勵是否已離開，為了趕在段勵離開湖東前将信交給他，我看向陸玄：“此地不必再探，先回官府。”

陸玄抿着唇控制要滴下的淚，我看了看他開口道：“官服亦可擦淚。”

“下官曉得。”陸玄低聲道，下一刻淚便滴落衣袖。

我局促地安慰兩聲便帶着他走向匡愚二人：“先回官府，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是。”匡愚道，“段大人的路線圖也許已經放在了官府。”

這話讓我更是心急，段勵離開時本就一副着急的模樣，莫非已經離開？

我點頭立馬帶着幾人折返回馬車。快步行走中，我有片刻分神，于是扭頭看了看陸玄，發現他已經恢複原有神情，我這才放心乘車回府。

一下馬車，正瞧見段勵從官府走出。他擡眸滿臉驚訝，走到我面前行禮道：“您怎的回來這樣快？”說到後面又有些期待，“您是要回富甯嗎？”

我開口道：“此地事務還未解決，明日才返程。有勞你替我捎信給何萬二人。”

段勵點頭：“下官已将路線圖放置書房，既是大人書信，下官定會為您傳達。”

我掌心朝下輕按，笑道：“且請稍待。”

快步來到書房，我坐下後提筆迅速寫字，為避免耽誤段勵行程，我寫得并不雅正，筆勢難免疏放，略顯飄飛。

寫完後我快速掃視欣賞一番，彎眸起身讓匡愚送信出府。

這才拿起放在一旁的路線圖，上面附着一句話：若大人明日日出啟程，日落便可到達。

我詫異，竟不到一日。看來此路線早已規劃。

收起紙張，擡眸看到陸玄垂手站在門外，此時他不複哀傷，頗有些期待之意。

我彎唇開口：“進來吧，何必愣着。”

他立馬擡腳進入書房來到我面前，開心問道：“不知大人祈福需下官準備何物？但憑差遣。”

我看着陸玄，祈福物品由岱淵準備，他這般能安心待着就好。

我道：“隻需你陸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