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躺在沙發上盯着天花闆發呆,洗完澡後,那些酒氣也退的差不多了,但積攢在心頭的情緒卻經久不散。
她掃一眼茶幾上的除魔戒律,随後彈起身,開始翻了起來。
她要學習!要用各種知識填滿自己的腦子!這樣就沒時間胡思亂想了!
翻了幾頁,朱槿直接把除魔戒律翻到最後,看着丹合印下頭是龍井最新給她烙上去的萬生印。
她手指輕描幾下,又沒心思看了。
朱槿閉上眼睛,把戒律重重合上,關燈,躺下,蓋被子,睡覺!
龍井開門出來倒水,外頭漆黑一片。
才走幾步,朱槿的聲音悶聲傳來:“師父,新年快樂,晚安。”
他偏過頭,能看清她在黑暗中眨巴着的大眼睛,他回應道:“嗯。”
等他倒完水,朱槿已入眠,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才轉身進了卧室。
*
睡夢中,朱槿回到了西湖湖畔。
在龍井記憶中見過的景象再度浮現在她眼前。
漫天飛雪,冰封千裡,自取龍骨和逆鱗的龍井,托着木盒的朱家先祖,這回那血袍的兜帽落了下來,朱菱的臉和龍武廟那畫像上的重合起來。
朱槿站在龍井身側,她能看清朱菱的神情,那眼中的晶瑩,是眼淚吧……她下壓的嘴角和輕皺的眉頭都帶了些不甘和氣憤。
*
晨練的鬧鐘響了,朱槿醒了。
她被夢中的情緒影響,整個人都有些恹恹不振。
關了鬧鐘,她起身去到過道毛氈牆前的桌上那兒,低頭注視着龍井随意扔在這兒的畫,畫是卷着的。
見卧室門緊閉,朱槿拿着畫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拆解展開。
她随便拿了寫東西壓住畫的四角,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托腮,細細觀看這兩人對立而站的畫面。
在曲嶺匆匆掃過一眼,回來到現在她從沒看過。
雖未仔細看,這畫中場景卻幾乎日日在她夢中重現,
朱菱,北,霧凇雪嶺。
這畫卷的落款上寫着。
朱槿拿出手機,開始搜上頭寫着的這個地方,還真有,網上說是冬日雪景很美的寶地,讓人流連忘返。
她又打開手機日曆盤算起來。
馬上過年了,除去在家陪外公的時間,她是不是還夠來回一趟霧凇雪嶺?外加之前在曲嶺提前結束的休假,正好可以延期到過年使用。
“想什麼呢?”龍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走廊那兒看她。
朱槿握着手機的手一顫,也不知在心虛什麼,她想要收回畫卷,又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她尴尬笑笑,說:“師父,你還想去旅遊嗎?”
龍井都懶得猜她的心思,直言道:“你想去霧凇雪嶺?”
“嗯……”朱槿老實承認。
“那你先學學怎麼用老宅的陣法穩固南方的地界,你要是成了,你想去就去,不成,就老老實實在家呆着。”龍井倒也沒有不允許她去,反倒是給了她機會。
朱槿思考着,上回曲嶺那次,她師父用了本源之力托舉這個陣法,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用星宿之力托舉這個陣法。
龍井直接打破她的幻想:“不能用星宿之力。”
“為什麼?”朱槿回神,她隻有星宿之力最是穩固,那她豈不是去不了霧凇雪嶺了。
“你外祖母是用天陽之力繪制的,你用星宿之力托舉,你是想李泉天天和魔物作伴是吧?”龍井嘴上是一點沒放過她。
朱槿抿嘴,天陽之力,雙行者。
她低頭來回翻自己的雙掌,她有,但不多。
“師父?”朱槿仰頭朝着龍井鬼精靈笑,龍井冷着臉,覺得沒好事,“那你能不能教教我,怎麼好好駕馭這個力量?”
龍井:“沒用過,不會。”
說完就轉身進了洗手間洗漱,不再搭理她。
朱槿伸長脖子說:“你可是龍族,還是龍族不會的東西嘛,龍族多厲害啊——”
“嘩啦——”龍井把洗手間的門拉上了。
朱槿扁嘴,好嘛,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
朱槿回了老宅,元旦連周末三天假期,她怎麼都得想出來如何托舉這老宅的陣法。
李泉透過老花鏡偷偷看趴在他長桌前寫寫畫畫的朱槿,這麼安靜,可不像她往日的做派。
從前回來,非得去院子裡打幾套除魔棍給他看看,今日這是出鬼了?
“你是我外孫女嗎?”李泉蒼老的聲音問着。
朱槿擡頭去看他,“咋啦外公,我哪裡看着不像你孫女嗎?外公你不會是老年癡呆了吧?”她還忽然挺認真,擱下筆就要站起來。
“呸!我腦袋轉的比你快,癡呆啥?”
“吓死我……”朱槿又把屁股在椅子上坐得嚴實了些。
李泉忍不住好奇問:“你幹嘛呢?”
“我想事情呀。”朱槿在紙上繼續畫着東西。
“什麼事情,說來聽聽,外公比你多吃幾十年大米,沒準能給你出出主意。”李泉擺出長輩答疑解惑的樣子。
朱槿看他眼,“外公,你知道外婆怎麼起的這老宅陣法嗎?”
李泉啞了,緩緩側回身,繼續看自己的西遊記。
“就一點點也想不起來嗎?一點點呢?”朱槿望着他的後腦勺,“或者,我師父是怎麼托舉這個陣法的,外公你看過嗎?”
李泉轉過臉,面露苦色:“他們都是能人,随便比劃兩下就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公我除了煉藥,其他一竅不通啊。就你師父,結個印,擡個手,劃拉一下,陣法就金閃閃散了出去。然後你外婆,每天起得比我早,我醒來的時候,她都在打木樁,練棍法了。”
朱槿無奈搖搖頭,算了算了,還是得靠自己。
李泉又扭頭低個頭從老花鏡下看她:“我還沒問你呢,你研究陣法要幹嘛?”
“我想去霧凇雪嶺玩,但我師父估計沒力量托舉陣法了,讓我自己想辦法,我要是解決了,我就能過年的時候出去幾天了。”朱槿叽裡咕噜說着,手上仍舊沒停下動作。
李泉聽了點點頭:“也是,你也不能事事靠龍井。”
朱槿筆尖停了下,她擡眼佯裝生氣的樣子:“外公,我師父就為了讓我出去玩差點一命嗚呼了,你說說,你是不是站在我這頭的,你就不能偷偷給我打個小報告嘛……”
想到這兒,她還挺愧疚。
李泉又啞巴了,憋了半天說:“你師父是龍族,你外公我是小小凡人,我敢在背後議論他嘛。”
朱槿撇撇嘴:“那你下次記得給我打小報告哦。”
“沒下次了,都放面兒上了,哪裡還有下次。”李泉爽朗笑笑。
朱槿仔細看着手裡的三張畫稿,外婆朱樂在她面前展示過老宅的伏魔陣,她現在憑着記憶和除魔戒律中的簡易陣法,将這老宅的陣法畫出來,但記憶總有些偏差。
她拿着畫紙來到李泉身後,“外公,你幫我看看,哪個更像我師父托舉起來的陣法樣式。”
李泉推了下老花鏡,琢磨了半晌,指着中間說:“這張像,不過……這中間應當是朱雀。”
朱槿思忖着颔首,她将其他兩張随便捏成紙團扔進了簍子裡,随後又回到書桌前開始奮筆疾書。
過了會兒,朱槿拿了張全新的畫紙來,她在李泉面前展示,“這個呢?”
李泉掃了眼,剛想把視線移走,又默默移了回來,他一笑:“就是這個,一模一樣。”
她就知道,就是朱雀銜日!
朱槿歡呼。
她拿着畫紙就向外跑,她去到朱樂曾經每日教她打木樁的地方,眼中全是想念。
這裡共七個樁,是根據她身高量身定制的,從小到大。
别人都說木匠活兒不好做,她外婆倒是做的順手。
朱槿站在第一個木樁前,第一個木樁是她出生後外婆就打上的,後來幾個是慢慢補上的,她從這個角度向前看去,來回看了好幾遍,才發覺這木樁是朱雀七宿的擺位,而她面前的這個,代表的就是井宿的位置。
她笑着揚眉,有這麼巧?
朱槿“嘶”了一下,又眯眼望向那空中的烈日,試試才知道。
她飛快結完龍神印,想象自己前兩回把握天陽之力的感覺,她做了個擡手的姿勢,掌心是有金光閃了閃,然後“噗噗”兩下,滅了。
就這麼滅、滅了?
朱槿扯了下嘴角,她有這麼差勁麼……
她再次起手,又是一個龍神印,金光仍舊在她掌心忽閃而過。
朱槿垂下腦袋,嘀咕:“還真不簡單啊……”
太陽都落山了,李泉喊了三次朱槿吃晚飯,朱槿都是隻應聲不見人。
實在忍不了了,他舉着拐杖走到院裡頭,誰知看見朱槿正在打木樁,他拄着拐杖站在原地瞧着,就好像在看小時候的朱槿一樣,但兒時的朱槿,是一點也不認真,日日被朱樂追着打。
“還不餓?”李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