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

宋安無措大喊，他擁住那具快倒下的，沒了頭的身體，身體還是熱的，他抱着神情恍惚，慢慢滑坐在地上，頃刻的茫然席卷了他的大腦，覺得一切都不真實。

“媽……”

“阿媽……”

“媽媽……”

他喚着她，一聲比一聲親昵。

朱槿也快跑了過去，她看見宋安顫抖的手想去觸摸地上的腦袋，可那手伸過去了，又讷然收回了，他頓了片刻，意識到這就是真的，才抱着那具無頭屍體仰天痛哭，“阿媽——”

朱槿本還抱有一絲望，這不是宋嬢嬢，隻是魔物幻化出來騙人的。

但宋安的反應告訴她，那些希望，都是虛無。

朱槿紅了眼睛，宋嬢嬢頭顱上的雙眼還落着淚沒有閉上，她單膝跪地擡手，輕輕将其合上。

龍井來到他們身後，看着這個畫面，說：“這魔物與你一樣，可以隐藏氣息，它沒有變化成其他人的模樣，而是故意以你的姿态去殺人，以此取樂，它應該對你十分熟悉，且十分憎惡你。”

“憎惡我？”宋安收了哭聲，眼淚沒有停止，他将懷裡的宋嬢嬢放平，又把她的頭顱拾起，放在那斷開的脖頸上。

朱槿見狀，摘了圍巾，蓋住了她的遺容。

宋安睫毛挂着淚水，對朱槿說：“謝謝……”

宋安掃向那周圍樹木上的頭顱，似在找尋着什麼。

朱槿注視着他的舉止，明白他在找什麼，嘴唇張了又長，說出口的話像是另一種形式的安慰：“它想以此為樂，又怎麼會輕易殺掉你阿爸擺在上面，它要殺，也是當着你的面殺！”

宋安愣住，可又無力笑了下：“你不知道……我在阿爸阿媽身邊安插了許多魔物，那店裡，從桌子到椅子，幾乎全是……”

“它就這麼把他們帶走了……那些當眼線的魔物也被吞噬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是我哪裡做的不夠好嗎？”

四周寂寥，冰雪之下，全是死氣。

“朱槿，當個好魔，可真難……”

他說這話時，對上了朱槿的眼睛，笑得蒼白。

朱槿沉默，避開了他的視線。

宋安忽而對着空氣大聲道：“你就等着我離開，變成了我的樣子去接近他們，是不是？！”

“他們毫不設防，根本沒想到你是假的！”

“你是沖我來的！”

“有趣！”那魔物的聲音終于再度響起，在山谷回蕩，辨不清方向。

“你也是魔，你和我一樣會隐藏魔氣，我卻感知不到你，我怎會感知不到你……”宋安還在笑，但是這個笑容和之前溫暖的樣子截然不同，“是因為我……似魔非魔麼？”

龍井察覺到不對，抓住朱槿的肩膀就轉移到了遠處。

眨眼間，宋安身體裡爆發出了陣陣力量，那些力量強力湧出，刮倒了樹樁上的擺放的頭顱，與之前的不同，這力量十分邪惡，像是積壓已久，此刻傾瀉而出。

“師父，他……”朱槿能感覺到宋安的變化。

轉瞬，宋安收了那些氣息，又再度隐藏了起來，變得和之前一樣，但又不盡相同。

龍井看着宋安的面容，雖然他身上的魔氣再度隐匿，但宋安的眼睛無眼白，全數變成了黑色，伴着臉上陰狠的笑，更是滲人。

龍井蹙眉：“他把自己變得和那魔物一樣。”

宋安扭頭看後方，笑得詭異，輕聲說：“在這裡。”

朱槿瞧見他迅速伸手，周遭的飛雪變成了長刺，凝結在空中，一根有一根，在刺什麼東西，又回回落空，宋安臉上的笑愈發猙獰，他龇牙又擡起另一隻手，地上的落雪也旋了起來，變成了無數尖刺。

半裡之内，不計其數的雪刺拔地而起，終于有東西被刺中了。

雪刺最是密集之處，停了個“宋安”。

“宋安”的身體被四面八方而來的雪刺貫穿成了馬蜂窩，無一處完好，包括他的面容。

但是他不會流血，似乎也不會疼痛，他一直笑着，嘴裡不停說着：“有趣！有趣極了！”

宋安踩着橫過來的雪刺，一步步靠近他，“有趣？”

他的手也化成了雪刺，愣生生捅破了魔物的下颚，旋轉數下，質問道：“哪裡有趣？”

魔物迅速融化成水落地，似乎要逃跑，宋安一揮手，那水就凍在了遠處，無處可逃：“我問你話呢，哪裡有趣？”

冰上長出了一張“宋安”的臉，它樂呵呵說：“你變得跟我一樣了，很有趣！你看，你之前那個樣子，根本找不到我，現在，你都能陪我玩了，再也不用和你捉迷藏了！”

“閉嘴！”宋安又惡狠狠擊中了魔物臉上的嘴，不斷重複這個動作，直至将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砸成了冰碴。

周圍安靜下來，宋安緩緩轉身看向朱槿的方向，朱槿戒備。

他沒有下一步動作，眼神又掃過四方，最終停在了霧凇湖上。

朱槿察覺到地面在搖晃，龍井緊握朱槿的手，半分不敢松開。

霧凇湖的冰面裂開，有什麼東西被雪花托舉了起來，是個長方形的冰棺，那冰棺跟着宋安的眼神，落在了宋嬢嬢身旁。

朱槿依稀能瞧見，那冰棺中躺了個人。

她垂眼，知道龍井看得清楚，忍不住問：“師父，是宋伯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