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站了起來,嘴角滲出鮮血,朱槿那一腳着實不輕。
他背對着朱槿,朱槿瞧不見他的神情,他扶着自己的腰,白發潦倒垂落,臉上全是卑鄙龌龊,不再是之前那副端莊自持的假模假式樣。
王松笑容逐漸變态起來,仰頭看着魔胎,目光絲毫沒有頹廢,他向前伸手,整個人貼着那血水池的外壁,嘴裡不停講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好樣的,好樣的……”
似乎是受了王松的鼓舞,魔胎在宮壁内轉動起來,它身下的小魔胎又産出一部分,已經能大緻看到小魔胎宮壁内的半個身體,還有個五分之二,這小魔胎就要出生。
王松咧着嘴回頭找朱槿,心急如焚:“去哪兒了,去哪兒了,你的力量,你的身體,隻要獻祭給我的孩子,它就能更加強大,它就能出生了哈哈哈哈!”
朱槿此時已經回到了龍井的身旁,隐去身形的朱槿漠然冷笑,原來是打算讓她當食物。
說什麼讓她當家,就是想騙她誘她,留下後如果沒變成食物,估計就是成為阿曼這樣不人不鬼的東西。
她輕聲道:“師父,那個阿曼……我剛才看到她的眼睛和舌頭,變得和那條黑曼巴蛇一樣……”
龍井盯着那個頭探來探去的阿曼,說:“王松既然能造出魔胎,離他最近的那群除魔師不乏有食用了魔物異化的,或者通過其他方式和魔物産生了關聯。”
朱槿唾棄道:“你看他們縮在那魔胎的屏障下頭,手裡都握着除魔棍,身為除魔師卻沒有一個人敢出來,都懼怕龍神降下的雨,他們一個都不幹淨。”
龍井盯着那産子的魔胎:“先将那子母胎殺了,一箭雙雕,不要留後患。”
朱槿颔首,若是那小魔胎被生了出來,應當會和她父親記憶裡的魔胎一樣能吞噬星宿之力,那就不好了。
“師父,這雨你還能撐多久?”朱槿知曉龍井的力量有限,南方的陣法還沾了些他的神力,沒法再這樣消耗下去。
龍井呼口氣,倒也誠實:“不能多久了。”
“那能用我星宿之力的地方,你盡量用,别把本源耗盡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朱槿的聲音已然飄遠,向着魔胎而去。
王松摸着扳指,召喚着痛苦匍匐的金地除魔師,“來啊,快來,你們的神餓了,需要力量!”
那些倒地的除魔師,跟被剝奪了靈魂一樣,伸出手,一點一點爬向那正在産子的魔胎。
“嘎啦——”是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
王松手裡不知何時拿了把利器,他将那把利器刺入血池的外壁,那玻璃一般的血池開始有了裂痕,這裂痕從擊打處慢慢向上,裡頭的血水透過裂縫漸漸滲了出來。
“當家!你這是做什麼!”旁側有握着除魔棍的除魔師慌張道。
王松的眼眸死死盯着他,恐吓道:“怕什麼?隻要你是虔誠的,神不會吞噬你!若是你有二心,神就會吃了你,放心,神會永遠記住你的!”
衆人面面相觑,喉結滾動,有些人無動于衷,有些則開始慢慢後退。
他們的身旁掠過一陣風,是朱槿。
“别躲在這下頭了,都給我滾出去!”
朱槿隐去身形,将所有圍在血池旁的除魔師們用除魔棍打出了這魔胎生成的屏障之内。
她這一棍如秋風掃落葉,衆人慘叫飛了出去,沾到雨水後,便開始驚慌大喊起來。
“啊——疼——”
“救命——救命啊——”
“誰來救救我,當家,當家救我!”
朱槿餘光掃過那些除魔師,與身後那群匍匐在地被控制了行為的除魔師不同,他們的自主意識似乎比外頭那些懷抱魔胎的除魔師更強些,也更耐疼一些。
她又瞧見有幾人疼有些後知後覺,似乎是……裝的?
他們捂着泛疼的地方更像是朱槿打他們出層障的落棍之處。
細細分辨了,那幾人還有點眼熟,是餐桌上看見魔物做成食物連連嘔吐的那幾個。
看來是這金都,也有人渾水摸魚。
跟她上班一樣,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朱槿沒時間再想其他,将除魔棍豎于身前結印,她聲音在所有人耳畔響起:“四方之神,南方朱雀,日熄月升,月晦星明,星如鬼目,鬼目通天!”
周遭迅速暗了下去,金都的燈火被劍雨刺穿,短路熄滅,空氣中都有電絲燒焦的聲音。
所有人都置身于黑暗。
龍井仔細聽着朱槿的步伐,當聽見她快到那魔胎身後,他結印:“斬滅。”
雨水全數落下,那魔胎豎起的層障徹底裂開,雨勢忽而變大,四周的痛苦呻吟此起彼伏,淋了冬日雨,魔胎也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兩聲巨響:
“嘎啦——”
“嘩——”
血池承受不住魔胎的震動徹底碎裂,血水從池中傾瀉而出。
那些年邁除魔師的屍體成片落地發出的啪嗒聲,與漁民在甲闆卸魚的聲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