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善人道:“是,但是趙大人,隻怕不肯支付對價。”
杜老闆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天經地義。”
楊蘿卻嗅到了陳大善人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今天在大街上攔截你的人,是趙聰派來的?”
陳大善人點了點頭,神情嚴肅道:“今日恩人打退了他們之後,他們那行人都進了一處宅院,我找人綁了其中一個吓唬,他心裡害怕吐露了實情。”
“數日前,趙大人特地召我去他的府邸談事,說如今江南災荒遍地,府庫糧倉的儲糧不足以赈災,希望由我出面,聯合江南幾大糧商捐糧。”
杜老闆是商人,下意識問道:“那趙大人,許諾了你什麼?”
陳大善人搖搖頭,“什麼都沒有,趙大人隻說給我們賜一幅積善之家的牌匾,其他的一概不說,怕是想空手套白狼。”
趙聰唯利是圖,想要從商人手裡拿糧,卻看不起商人,不樂意叫他們占一星半點兒的便宜。
但是商人也不是傻子,被趙聰一說就得拿出自己的儲糧來。
恐怕且有得磨了。
楊蘿摩挲着指節,腦子飛速旋轉,趙聰這麼着急,看來某人很快就要到了。
災年糧商屯居積奇也不奇怪,隻怕不隻是陳家,江南道的糧商都屯了不少糧食,待到年關哄擡糧價,到時候老百姓就真的沒有飯吃了。
楊蘿感覺奇怪,問道:“照你所說,趙聰這些年斂了不少賦稅,如今朝廷賦稅都以糧布為通貨,趙聰手裡,怎麼會沒有糧?”
“趙聰怎麼肯用自己的糧,更何況,我聽聞,”杜老闆四處張望,壓低聲音道:“趙聰每年私收的糧布,都通過波斯來的駱駝商人,賣給北方邊境的大燕人,賺得盆滿缽滿。”
楊蘿眼皮一跳,站起來差點掀了桌子,“你說什麼?”
十年前,前首輔司正清正是因為被疑私通北燕,令三萬大軍戰死北境,才被革去内閣首輔兼太子太傅之職,打入诏獄,一杯毒酒黃泉陌路。
如今大燕和我朝勢如水火,趙聰竟還如此膽大妄為!
楊蘿倒吸一口氣。
如今朝廷到底還有什麼人可用?
陳大善人和楊蘿走出古董鋪。
楊蘿問道:“如今這事,你打算怎麼做?”
陳大善人沉吟片刻道:“自古以來,救急不救窮,江南如今糧價高,但是百姓手裡沒有餘錢買糧,一來,需要将糧價壓下來,二來,需要百姓手裡有錢,此事才能圓滿解決。”
“趙大人要糧,也隻是救一時,不是長久之計。”
“莫說江南道,就是整個杭府,我如今糧倉裡的儲量,也最多隻能撐兩個月。”
楊蘿沉默良久才道:“一味地施粥,隻能助長不勞而獲之風,該想想辦法了。趙聰那裡你再拖延幾日。”
陳大善人點了點頭。
夜裡私會,陳大善人隻帶了兩個精幹的護衛出門。
“我派個人送恩人回去吧?”
楊蘿搖頭道:“不必,你一路小心。”
陳大善人也知道楊蘿的功夫如何,朝她一拜,便轉身踏上馬車。
臨别之際,陳大善人猶豫着回過頭來,問道:“恩人若得空,是否要去瞧瞧陳甯?”
楊蘿道:“不必了,她若能安穩一世,也算是我對得起她父親了。”
陳大善人歎了口氣,走進車廂。
楊蘿和馬車的車轍走了兩個方向。
彎月高懸,楊蘿擡頭,忽然想起來,原來自己離開京城已經大半月了。
烏雲散開,月光拉長了楊蘿的影子,與身後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楊蘿停住腳步。
周遭寂寥,半枯的爬山虎絞爛了斑駁的院牆。
淩厲的刀尖抵在楊蘿的後背上,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看來是蹲了我很久了,”楊蘿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想殺我?”
背後的人沒有出聲。
楊蘿道:“那就不是想要我的命,那你想要什麼呢?”
“李姑娘,孟離在哪裡?”
楊蘿挑眉道:“原來是你,關山月。”
關山月沒有收回匕首,再次發問:“孟離在哪裡?”
楊蘿道:“你找孟離做什麼?”
關山月冷然道:“與你無關,我隻想知道,孟離在哪裡,你對她做了什麼?”
楊蘿歎口氣,道:“孟離沒事,隻是回京城替我辦件事罷了。”
關山月又把匕首往前送了送,“你讓孟離去做什麼?”
楊蘿道:“放心,不是什麼兇險的事情,她平平安安的,沒事。”
“到底是什麼?”
楊蘿道:“她臨走時托我照拂你,我還不曾去找你,沒想到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
趙聰那裡沒有動靜,說明關山月的安全的,所以楊蘿并沒有急着去找關山月,否則暴露了她的行蹤,更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