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尋方猜測她并不想把藥珠拱手相讓,可師兄的毒耽誤不得,好不容易取來的藥珠,就這麼又給了出去。
雖然東西從她手中得到,也是各憑本事的結果。
夜裡是他心生不安,腳程故意慢了許多,但怎麼都不見人跟上來,按照師兄的輕功,他處理完事情跟上來并不是難事。
擔心在智先生手中攤上麻煩,那個老頭,并不是省油的燈。
緣樓的雁沙之毒每隔三月便會複發一次,他和師兄體内皆有此毒,若換他回緣樓必定受制于人,隻有雪體質特殊,百毒不侵,由她回去取解藥在合适不過。
于是二人分頭行動,他返回京城尋找師兄的下落,雪回緣樓取解藥。
尋方先去了智先生府上,沒看到人,是陸海清偷偷為他指了方向。
進宮晚了一步,紀無涯被帶走關進了天牢。
天牢守衛森嚴,且憑他一人無法把人劫走,跟着李之夭去了太醫院,等禁軍撤離才找到機會下手。
現在人救出來了,卻被困在深宮中。
尋方拱手懇請,他救人心切,若是師兄什麼話得罪了李之夭,他代為賠罪,并願意補償,“師兄若有什麼地方得罪公主,在下替師兄賠句不是,還請公主大人有大量,救人一命,尋方願為您赴湯蹈火!”
“尋方。”虛弱的聲音從屋中傳出,帶着些冷意,他趕忙回頭張望,隻見紀無涯一手撐着門框,面色慘白的站在那裡。
“師兄!你醒了!”
紀無涯沖他點頭,由尋方攙扶艱難邁下台階,過去他毒發,曾半年下不來床,形同廢人。
方才李之夭的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心裡記着他白日裡的說辭。
“是我言語沖撞了公主,還請公主恕罪,藥珠是我趁你疏忽時偷來的,如今物歸原主。”
說完他拱手彎腰,尋也跟他一塊深深行禮道歉。
李之夭冷哼一聲,“紀無涯,你我也合作過幾次,你也親口承認,我是你的老雇主,何來不是一路人之說?就因我處心積慮想置裴淮于死地,你想方設法救他?”
“幹我們這一行的,越少跟旁人牽扯上越好,過去你我是利益上的往來,平日便不應該再牽扯過深,日後我們仇家尋上門來,會給你惹麻煩,至于裴淮,我的目的從始至終都是下月集。”
他同李之夭講明其中道理,看在過去雇主的情分上,他也不願二人鬧得太僵。
緣樓在江湖廟堂往來,跟不同的人結下梁子,随時都會惹禍上身。
他事事分明,不想虧欠什麼。
可如今越想分明,越分明不了,反而他欠下的越多。
李之夭愣神,她隻是氣惱,怕紀無涯在這裡跟她劃清界限是為了投靠裴淮,心神難定說話才任性了些。
沒想到紀無涯卻做出解釋,把她的話和情緒全堵在喉間,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他這麼說再做糾纏倒是顯得自己無理取鬧胡攪蠻纏,李之夭改口道,“在桃花祠跟你承諾,藥珠我會幫你得到,你不會死,雖有曲折,現在珠子确實在我手裡,我将它給你,不算食言,但你仍欠我一次,欠我把你從天牢裡救出來的恩情。”
句句講的明白,欠什麼,不欠什麼也算得清楚。
他想要泾渭分明,她也不會強人之難。
時雨從她手裡接過藥珠裝回布袋中,連同從獄卒那裡拿回來的紀無涯貼身物品一并歸還。
銀币共有七枚,腰間卸下的軟劍一柄,還有兩隻小瓷瓶,除此之外并無其他。
紀無涯接過像在尋找什麼,不知是毒發還是何種原有,翻找東西的手有些顫抖。
最後滿眼慌亂地望向李之夭,“你确定全都在這?沒有漏掉?”
“我确定,我不會拿你的東西,時雨也不會,你丢了東西?”
紀無涯剛想接話,張嘴卻變成口吐鮮血,話都快說不清楚暈厥過去。
尋方見狀趕忙将他背進屋内,小順子匆忙傳太醫。
瞧他反應不對,李之夭跟着一同進屋,路上低聲詢問時雨,“東西并無遺漏?”
時雨點頭,“東西是獄卒拿給我的,說從他身上搜出來的東西隻有這些。”怕主子誤會,時雨趕緊澄清一句,“主子,奴婢沒私藏。”
“我信你。”
紀無涯身體時冷時熱,大汗不斷,太醫施針隻能穩住他的脈象不亂,但叫人清醒卻是無能為力。
看得春夏很着急,“東西我家主子不是給你了麼,說是救命的東西,怎不見你拿出來救人?”
尋方唇角扯出一抹苦笑,“藥珠隻有晚上才是藥效最強之時,白日的藥性對師兄起不了作用,而且隻能使用三次,師兄已用一次救阿雪,他體内的毒本需完完全全使用三次才能根除,現在太陽升起,用不了。”
窗棂外旭日東升,朝陽璀璨,夜結束了。
太醫院過來診斷的太醫都是李之夭信得過人,他們看過之後都是紛紛歎氣搖頭,說學術不精,隻能穩住脈象,保他一線生機。
李之夭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難不成這是她強行把人拉在身邊的結果?
紀無涯遭到反噬,書中他本不該這個時候就死掉,若是留他在男主身邊,還能活得長些。
可總又不能放任他去幫男主,擋自己的路。
李之夭神色驟冷,一個念頭瘋狂上湧。
——讓他死在這裡好過讓其到男主身邊給她添堵。
驚覺這樣的想法,她閉眼趕忙把念頭從腦驅逐。
若她這麼做,跟原文的自己又有何異?
“主子天亮了,要不要下去休息會兒?”時雨瞧出主子臉色不太好,關心詢問道,“這裡有我和春夏。”
這是太醫院留給不回去的太醫落腳歇息的其中一件屋子,她寝宮還未修繕完畢,隻能将人暫時留在這裡,她去請示清武帝看看能不能給紀無涯找個住處。
放任其留在這裡,隻要恢複五六成按照他們的身手想出宮也不難,隻有讓皇帝知曉此事,并下達旨意,不違抗皇命才能心甘情願留下。
李之夭從袖間取出一隻青色小瓷瓶遞給最近的一位太醫,“這瓷瓶是我在玄心大師住處尋到的,瓶内還殘留藥味,請你看看此作用于何處,我猜想應當跟他有關,或許對你們有用。”
其餘跟護國寺有關的東西,早在大火中燒得一幹二淨。
她帶着兩位貼身宮女離開,太醫她也隻留了一位,小順子守在這裡傳消息,走出太醫院,李之夭忍不住長長歎了口氣。
清醒的人還在往前走,困在夢魇裡的人卻遲遲醒不過來。
夢裡的護國寺院中長着高大梧桐,層天蔽日,梧桐樹上挂着衆多請願用的紅綢,圍起來的籬笆上也挂滿許願牌,風一吹,隐約還能聽到廊下的風鈴聲。
豔陽高照,春風正好,玄心迎着光立在大殿前沖前方招手,好像在呼喚誰。
漸漸走近才聲音越發清晰,他在喊——
“無涯,快來。”
“無涯……”
十歲的紀無涯沖玄心奔去,“老和尚,你怎麼在這裡?”
“無涯,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