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他又擔心自己的猜測是真的,那樣的話一切都解釋的通了……對方殺狗是為了替自己報仇。
可是……那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陳昭的思緒混亂,愣神期間甚至踩空了好幾個落腳點。
他從出生起體質就不太好,沒人願意砸錢精細養着,長期下來身體積攢了一堆大小病。但他認為光活着就不錯了,别指望健不健康。冬天他裹上全部長袖再套一件薄薄的劣質棉襖,往那一站單薄的像片紙,風一吹就飛走了。
他生怕掉下去,緊緊扒住鐵門中間的镂空停下來喘口氣。剛才那一長段路幾近耗費了他全部力氣,他沒有錢買早餐,秦臻也因為置氣故意餓着他,此刻他餓得眼前發黑,指尖發麻,身體一陣一陣地冒着虛汗,這顯然不是好的征兆。
為了讓意識回籠,陳昭用力咬了自己一口。他害怕暈倒前的畫面斷片,仿佛靈魂被強行剝離身體,腦袋磕沒磕到尖銳硬物都不知道。
況且要暈也得撐到了操場再暈,他的養母至少會為了自己的臉面迫不得已掏出一點錢财治療,不像這裡無人問津,死了生蛆都沒人發現。
汗水蟄眼,陳昭胡亂用袖子擦了擦,眼眶通紅地秉着一口氣用力向上爬。可下一秒,他的腳突然被人托了力,毫不費勁的就夠到頂端。
陳昭籲了口氣,直愣愣地望向前方,笑容卻僵在嘴角。他很快意識到什麼,一股恐懼感如暗裡湧動的潮水般襲來撲滅吞噬他。
他驚恐、無措、絕望地垂下頭,卻見蔣琛正笑吟吟地站在下面注視他,瞳孔在陽光的映射下微微反光發亮。
那人幹淨修長的五指攤開,生怕他掉下來磕着似的,上面還沾着帶血的污泥。
“啊……啊!!”陳昭像看見鬼一樣尖叫起來。
或許陳昭不曾忘記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買下的那條特價金魚。
走進魚店就像來到了一個彩色的世界,在衆多琳琅滿目的一尾魚中,金魚的存在如同水果範疇中最便宜的蘋果,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是如此的平凡普通。
或許他們這些人的人生就像蘋果與魚,隻能通往兩個結局,成為果盤的點綴在幾個月後腐壞摒棄,成為名貴魚類的盤中餐,飽腹是它們存在的唯一目的。
陳昭雙手舉着魚缸平躺在涼席上,他透過薄薄的玻璃打量它醜陋掉鱗的魚尾,遊到頭再轉回身的大大眼睛,金紅色的身軀讓人想起黃昏火燒的雲,深秋掉落的葉。
平凡、普通,卻又應該存在。
他覺得母親就像手中的金魚,在幹涸的岸邊奄奄一息,他抓不住滑滑的小魚,也留不住母親的生命。魚兒散發的腥氣是母親吐出的一股股鮮血。冰冷,溫暖,奇異,安心。
劣質木門發出咯吱聲響,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醉酒的男人從黑暗中打量母子,唯獨雙眼是血腥的紅。
慘叫與辱罵不曾中斷,陳昭的耳鳴也沒有停止。母親護着他,他護着小魚,最後三者都沒能逃脫。
他想帶着魚重新鑽回女人的肚子裡。他想,如果媽媽沒生下他就好了。
可他又眷戀生命的感覺。因為他喜歡蘋果和金魚。
陳昭在慌亂之中松開手,掉落下來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