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意外打破了會議平靜,事态最終惡化到校長親自介入處理這一棘手局面。
起初朱夫人氣勢洶洶,指着蔣琛的鼻子破口大罵,揚言不把他趕出京城誓不罷休,甚至威脅要挑斷他的手腳筋,讓他這輩子隻能做個去橋下乞讨的廢人……!
然而下一秒,韓梅四指輕拍掌心出現在她的身後,似乎被她的言論深深打動,用尾指拂去并不存在的眼淚,“太感人了,需要我提供老先生的聯系方式嗎?看看他老人家來了能不能管得了。”
朱夫人頓時愣住,面色鐵青地轉頭望去。
可當她看清來人是誰後,雙腿瞬間癱軟,連一旁昏迷的男人都顧不上了,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嚨,她難以置信地顫抖道:“你……你……”
在這個圈子裡,不會有人不知道韓梅的存在。
她是唯一一位能在全球億萬富豪榜的飯局中穩坐上位的女人,地位甚至遠超許多國際知名企業領袖,無論何時,她的話語永遠能占據一席之地。
這種想要天上的星星都唾手可得的人,此刻卻靜靜站在蔣琛的側後方,給予他一定的尊重。
朱夫人面色一片慘白,外界不是傳聞她和蔣琛的關系差到極點嗎?所以自己才會——
朱夫人的視線緩慢而僵硬地轉向蔣琛,直到對方幽沉的瞳眸中掠過一絲玩味笑意,她才猛然想起眼前這個人是蔣烽的孫子!
她和她的丈夫究竟有多麼愚蠢,竟敢質疑瘋子的後代……會是無能之輩。
一股強烈的絕望在她心中蔓延——朱家好像真的完蛋了。
早在對方揮拳的刹那,白南筝就迅速将陳昭護在懷中,但男生還是透過她指間的縫隙目睹這一場暴行。剛才還溫柔輕輕勾着他的手指,轉眼間就重而狠地落在别人臉上。
陳昭的心随着尖叫聲一起顫抖,有點想逃,又想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
不久後,校長便帶着一位戴眼鏡的随行秘書來到現場了解情況。由于距離較遠,陳昭聽不清他們談話的内容,隻能隐約看到校長在走廊的一側輕拍蔣琛的肩膀,神情放松,不像是對待犯錯學生時該有的表現。
站在一旁的女人身穿一條華麗酒紅色絲綢魚尾裙,舉止優雅随性。根據班主任的介紹,她似乎就是蔣琛的繼母,看上去格外年輕。
她偏頭吐出一口煙霧,似有所感般朝陳昭這邊看了一眼,陳昭立刻移開了目光。女人随即又輕笑着對校長搖了搖頭,場面顯得十分和諧。
一番客套話結束之後,校長才帶着一行人離開。如果不是注意到朱夫人的雙腿在掙紮亂動,幾乎可以認為這對夫婦是被保镖“請”下去的。
陳昭緩解尴尬似的搓了搓自己的粗糙衣角,像砂紙似的凹凸不平。不知為何,他莫名聯想到自己第一次挨打。
當初他也曾威脅要把秦臻霸淩自己的事情公之于衆,讓他遭受到網友們的譴責。秦臻睜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什麼荒唐可笑的事情,他态度惡劣地舔了舔虎牙,用力咬向陳昭的手腕,見了血都不肯松口。
“你盡管去,要是不搞出點動靜,我就咬死你。”
臨行前校長還特意拿來一袋血蟠桃,聽說這種桃子是在海拔四千米的雪山上精心培育而成,每年産量不過五十斤,極為珍貴。
韓梅表面對它頗感興趣,表示一定要拿回家嘗嘗,等人走後卻癟了癟嘴,隻嫌又重又麻煩,正思索着扔哪個垃圾桶旁邊方便别人撿走,環視一圈,她心中有了主意,徑直走向從剛才起就一直偷窺他們的“自閉”小孩面前。
她咬着根煙說話含糊不清,擡起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毫不委婉道:“好矮,你拿去吃吧,補充點營養。”
陳昭:“……”他覺得這位繼母脫下高跟鞋淨身高都有182了。
見他抿着嘴不說話,韓梅卻生出幾分興趣湊近打量,雖然過長的碎發遮住了男生的眉眼,但面部輪廓幹淨漂亮,像不起眼的小灰雀,或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玉。
從他手上的老繭來看,小時候應該幹過不少苦活,皮膚卻依然細膩白嫩。
要是再長大個幾歲,韓梅應該會很感興趣。
她笑了笑,正想撥開他額間礙事的頭發,一道清冷帶着警告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來:“離他遠點。”
好事被打斷,韓梅啧了聲,不悅地舉起雙手後退幾步以示清白。
蔣琛剛從洗手間出來,洗去血穢的手淨白修長,隐約可見淡淡的青色紋路。
見陳昭無措地站在韓梅身邊小小一隻,他的面色平靜,語氣卻溫和許多:“收下吧。”
韓梅似乎察覺到什麼,戲谑地挑了挑眉,“唷嗬。”
陳昭的目光從女人走過來時就目不轉睛地粘在桃子上,可惜他聽見校長說它很珍貴,便打消了吃它的念頭。
此刻他小心翼翼地接過袋子,盯着裡面油紅圓潤的桃子咽了咽口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蔣琛見狀,也彎了彎眼眸。
啧,名下有主,可惜了。韓梅頓時失了興趣。
她蹬着高跟鞋經過蔣琛身邊,擡眸睨了他一眼,“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盡快。還有,以後不要再麻煩我,我很忙的,弄哭我的小狗你來哄?”
蔣琛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他并未理睬女人惡意直白的言論,而是走近摸了摸陳昭泛涼的手指,低聲詢問:“抱歉,剛才被吓到了嗎?”
陳昭認真地點了點頭,又搖頭辯解,“我覺得朱同學的家長太過分了。”
【有權有勢了不起啊,看蔣琛不把你們@#%@……再把你們@###……%】
他的心聲全然沒有撒謊,蔣琛站在他的身旁,幾乎被髒話吞沒了。
起初自己還能容忍,可陳昭堅持不懈地怒罵五分鐘後,他開始思考買什麼書籍适合陶冶情操,至少對方的髒話不可以比背過的古詩還多。
終于他忍無可忍地捏住對方嘴巴,無奈道:“好了,不要再說話了。”
陳昭眨了眨眼,覺得蔣琛肯定随身攜帶一次性香皂片洗手了,真的好香呀。他偷偷嗅了嗅,偏偏嘴上道:“我沒有說話呀。”
不遠處,秦母和班主任溝通完也戴上墨鏡準備離開了。她出門瞥了一眼側靠在牆邊的秦臻,态度不喜不怒,“我不管你有什麼心思,現在是蔣家的特殊時期,繼承人一日沒定,你就少不知死活地招惹人家。”
深受家庭教育熏陶的緣故,秦臻從小到大都最怕他媽。可即便是這樣,聽見這話他也沒忍住嘁了聲,顯然不當回事。然而下一秒,秦母蓦地抓住他手腕,仔細打量他虎口處的傷,狐疑道:“你确定它隻是被石頭劃開了?”
以防女人看出端倪去找陳昭麻煩,秦臻迅速握緊拳頭不讓她看,他面不改色地嗯了聲,正欲解釋石頭怎麼會劃出齒痕的形狀,秦母就一把拽過他的衣領,等人貼近後又緩慢松開,輕輕撫平。
她低聲警告道:“既然确定了要争,你就是搶,也要不擇手段地把東西搶過來,我決不允許我的兒子是個失敗者,明白了嗎?”
秦臻怔了怔,沒有料到女人這麼快就敏銳覺察到,還公然表示贊同,他張了張口:“媽……謝……”
秦母略微嫌棄地拍開他的手,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那股傲氣難以掩飾:“京城還沒淪落到蔣家一家獨大……但如果下次你還敢用這種蹩腳理由糊弄我——”
她頓了頓,轉身笑眯眯道:“老娘就敲碎你的牙。”
……
“蔣琛,……蔣琛?”
自書包埋土以後陳昭也一直沒有買新的,好在他沒有課本要帶回家,隻往裝桃子的塑料袋裡放了幾個作業本子和一張試卷。見對方全然沒有搭理他的迹象,他也不惱,坐在前桌的椅子上轉過身,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自下而上地望着那人。
蔣琛的眼神一直盯着桌子一角,不知是在思考還是發呆,可他的目光既沒有渙散也沒有虛焦,反而轉筆的動作一直未停。
大約五分鐘後,他像是剛發覺陳昭的存在,習慣性放下筆想要摸男生的腦袋,“等很久了嗎?”
對方見狀連忙抱着頭往後躲,似乎真的把韓梅那句話惦記在心上,“你别摸,我還能長到一米八。”
蔣琛停在空中的手滞了滞,有點想笑,他認真思考着對方長高的可能性,難得捧場問:“你現在多高?”
“一米七五。”陳昭老老實實答。
上高中前他經常饑一頓飽一頓,吃的還都是沒營養的素菜餅子和免費紫菜湯,瘦瘦小小的一隻連體育老師都怕他一千米跑突然昏迷在地上,在這樣貧瘠幹涸的荒地能長到一米七五,也稱得上醫學奇迹了。
蔣琛聽着他的心聲,如此附和道。
是啊,還在成長的階段就該吃飽飽睡好好長高高。
距離下午放學已經過去半個小時,教室裡的人很早就走光了,蔣琛勾着陳昭的尾指不急不慢地走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