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又毫無起伏的音調此時卻像是炸雷回蕩在小天狼星耳邊,他幾乎是未竟任何思考就拽住了弟弟的袍子,恐慌,困惑與焦躁在他心中不停翻騰着。
“什麼意思!”小天狼星的聲音發顫,胸腔裡心髒的劇烈跳動讓他隐隐作嘔,“出來說清楚!”
“您之前從未說過可以中途離開。”金斯萊皺起眉頭。
“可能是因為我已經死了吧。”雷古勒斯在桌下回握了一下哥哥的手腕。
“誰說的!”小天狼星近乎是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你還在這!活得好好的!誰敢說你死了!”
“參與者須知,中途離開後系統會自動抹消在空間内的一切記憶,且無可挽回。”
“那你讓我們讀這麼多有什麼意義!”羅恩咆哮起來,不過這聲音卻根本沒聽他的,它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上條規則為對整個空間法則的補全,現向雷古勒斯.阿克圖勒斯.布萊克先生宣讀詳細選項細則。”
“選擇離開,則有關這裡的回憶會被清除,你将自動回到來到這裡的前一刻,完成未完成的計劃。”
小天狼星的拳頭捏緊了。
“選擇留下,則原時間線的你會就此失蹤,你或許可以跟随這裡的人回到他們的時間線。”
“或許是什麼意思?”年長的布萊克瞬間抓住了這個字眼。
“請注意,由于留下的選項涉及到時空變化,最終結果會如何不在系統的控制範圍内,布萊克先生也許會跟随各位回去,也許會失去記憶,又或者會從此被徹底抹殺,而未來時間線是否會受影響也未可知,機會隻有一次,希望謹慎選擇,時限十五分鐘,超過約定時限仍不作答将視為放棄機會,直接離開。”
“為什麼不是默認留下!”德拉科也急了,“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但寂靜的空間中已經沒人回應他了。
小天狼星回過身,死死盯着弟弟的臉,不肯放過那上面任何一絲神情,“你是怎麼想的?”他柔聲問道,幾乎像是耳語了。
雷古勒斯眼睫微垂,沉默了半晌,“我想自己一個人思考一會。”
“孩子,”鄧布利多叫住了馬上要離開的小布萊克,年邁的老者眼中閃動着悲憫的目光,“我想這會是個很難抉擇的問題,你面前的是兩條各有風險的路,我不敢左右你的決定,但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思考。”
“我會的。”雷古勒斯淡淡應下,目光掃過小天狼星的臉,他的哥哥現在眼眶通紅,滿眼焦急。
“我們一起回去讨論一下吧。”他沖西裡斯伸出手。
他們又回到了那間最熟悉的屋子,這裡曾在過去的幾天承載過他們各式各樣的情感,憤怒,悲傷,以及一時片刻的快樂。
“我現在好像有了第二條路了。”兩人各自找地方坐下後,雷古勒斯笑着開口。
“第二個選項就是一場豪賭。”小天狼星神色凝重,“雖然我……”他沉吟了一下,“算了。”
“不想我回去?”雷古勒斯補全了他的話。
“我沒這麼說。”小天狼星抹了把臉,“我完全尊重你的想法。”
“在這之前,我一直認定自己遲早要回去的。”雷古勒斯将目光投向窗外,盯着一隻梳毛的小鳥。
小天狼星眼睛一亮,“你現在改主意了?”
“那倒沒有。”小天狼星的嘴角馬上垮了下去,“不過我很想聽聽你對這兩個選擇的看法。”雷古勒斯繼續說道。
“我看不出這兩個選擇哪個要更好。”小天狼星把頭發揉得很亂,
“離開後的結果我們已經預見到了,留下的确有一線生機,但誰又能保證不會導緻更嚴重的意外呢?如果最後你真的因為破壞時空秩序而被抹殺,那選擇這個就不亞于飲鸩止渴了。”
“說來可笑,我在更早的時候想過,如果真到了那麼一刻,要是能留在這裡就好了,不用去思考魂器,伏地魔,食死徒和黑魔标記,隻是我們兩個。”
“當然,我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在不同的時間點都有着重要的事等着我們去完成,尤其在得知了這麼多真相後,需要我們做的就更多了,不管是你還是我都做不到等待着這一切發生。”
“總要有人做點什麼。”雷古勒斯不由自主說出了這句非常“格蘭芬多”的話。
“對。”小天狼星深吸一口氣,“你已經在證明這點了。”
“其實我們可以做一番預設。”沉默片刻後,雷古勒斯提出了新的思路,“比如,原時間線上我就此被抹除掉會發生什麼。”
“沃爾布加會發瘋。”小天狼星說,“還有克利切,我想它會想要知道你去了哪裡。至于伏地魔——”
“其實不會有太大改變。”雷古勒斯站起來,踱步到窗邊,那隻梳毛的小鳥已經不見了,寂靜的灌木中,隻有鳥鳴聲響徹耳畔,“我本來就應該在這一天死掉的。”
小天狼星偏過去,他還是無法正常的面對弟弟提及的有關死亡的字眼,那會讓他想到岩洞裡的慘叫聲,最後被陰屍拉下水的年輕男孩。
“那接下來的問題就關系到你們的時間線了。”雷古勒斯轉過身,手臂支在窗台上,“挂墜盒會在什麼地方,這應該是最需要關心的問題。至于更大的改變,即便是鄧布利多恐怕也難以預料了。”
“你想賭一把嗎?”小天狼星問道。
雷古勒斯目光一閃,“我不喜歡計劃之外的變數。”
“可你來到這裡已經代表了變數。”小天狼星走到弟弟身邊,“從小到大,你真正決定了的事我就沒有能勸阻得了的。所以,如果你已經決計要離開,恐怕早在踏進這裡的一刻就告訴我了。你能跟我探讨這麼久,隻能說明,你真的有所動搖,對嗎?”
雷古勒斯不置可否,“但是你到現在都沒有說服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我——”小天狼星鮮見地卡了殼,他注視着弟弟灰色的瞳仁,盡管心裡清楚雷古勒斯像要聽到什麼,可他卻遲遲說不出口。
“好吧。”雷古勒斯說着就要轉身,但很快又被小天狼星揪住。
“聽我說,”他的哥哥閉了下眼睛,似乎在思考措辭,“在剛剛聽到那聲音讓你去選擇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讓你留下來。這是我從一開始就無比希冀的,我希望能把你帶回我們的世界,而不是失蹤在一個不知名角落。我願意代替你去拿到挂墜盒,再親手交給你毀掉。可是,當那些不确定性擺在我眼前,我又開始膽怯,我不能為一時的歡心而讓你面臨萬丈深淵,如果結果不如意,我就是第一個劊子手,我自己都無法放過自己。所以……抱歉雷爾,我無法說服我自己去強留你在這,我——”雷古勒斯突然将手按在小天狼星頭上,像撫摸動物那樣揉了揉,并成功讓他的頭發變得更亂,“我明白。”他低聲說,“我想,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小天狼星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而雷古勒斯很快将他帶到了門邊,“是時候宣布結果了。”
“等下!什麼?你決定什麼了?”小天狼星死命把弟弟往後扯。
雷古勒斯聞言刹住腳步,他轉過身注視着自己的哥哥,“就在剛才,你已經幫我決定了。”他彎起眼睛。
“我不明白。”
“你看,在沒進入這裡前,”雷古勒斯微微垂下頭,放緩了聲音,“我從沒想過我們的和解會這樣自然順暢。剛見到你時,我甚至做好了打上一架的準備,但你隻是在瘋狂盤問我的去向。”
“怎麼突然提起這個?”小天狼星一頭霧水。
“後來的幾天,我逐漸意識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重視我,了解我……愛我。”
“嘿,我怎麼可能不愛你,我可是你哥!”小天狼星發出不滿的聲音。
“而在今天,尤其是剛才那一刻,我突然發覺,比起一個人奔赴已定的結局,我更想和你一起,去試出一個不一樣的可能。哪怕這個可能,或者說未來有一定幾率變成泡影。”
“你想清楚!”小天狼星反扣住弟弟的手腕,“這是不可挽回的選擇。”
“不,哥哥,”雷古勒斯搖了搖頭,“其實這個問題放到你身上也許不需要抉擇很久。你大概率會選擇留下,賭自己能活下來,回到現實後再找機會銷毀挂墜盒。你從不會認為某件事是注定的,不确定的未來有時才是希望,就像你那個晚上從格裡莫逃離一樣。”
“我人生的每一步路好像都是走在既定的家族路線上,進入斯萊特林,當上級長,加入食死徒。發現伏地魔的秘密後,我一度無法明晰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又會得到什麼。在我認為死在那個岩洞會是我最終結局的時候,我被帶到了這個完全計劃之外的地方,遇到了十幾年後的你。也是在我以為兵刃相見會是我們最終結局的時候,得到了另一種可能。既然這麼多不可能都能變成可能,嘗試一條未有人走過的路是不是也代表着新的希望呢?”
小天狼星深吸一口氣,雷古勒斯暫時不會離開的喜悅和對未來的憂慮同時撕扯着他,但他隻能盡量不想那麼多,“你真的決定了?”
雷古勒斯卻沒回答他,年輕的布萊克扯着自己的哥哥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門聲響起的那一刻,他們吸引到了全部目光。
“我剛才在猶豫要不要去叫你們。”他們走到桌邊後盧平說道,“沒多少時間了。”他指了指時鐘。
“唔,我都忘了時限了。”雷古勒斯笑着拉開座椅,“不過那本身也對結果影響不大。”
“為什麼?”羅恩率先喊了起來,“你真的決定要——”可話到嘴邊他又繞過了那個詞。
“還是留下吧。”唐克斯出言挽留,“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德拉科緊跟着點頭,“我想讓你留下來。”
更多挽留的聲音響起,直把雷古勒斯聽得不知所措起來,“我還挺受歡迎的呢。”他半開玩笑地說了這麼一句。
“未知代表着轉機。”金斯萊微微點頭,“這也是我們剛才讨論出來的。”
“真巧。”雷古勒斯偏過頭與小天狼星對視,“這同樣是我們剛剛得出的真理。”
哈利瞪大眼睛想要問點什麼,可偏巧這時巨大的報時聲響了起來,而在這一片轟鳴的背景音中,雷古勒斯掃過一張張注視着他的面孔,擔憂的,戲谑的,泫然欲泣的,欲言又止的。長桌之下,他與小天狼星的手仍交握在一起,“我選擇留下。”他朗聲說道。
報時聲戛然而止,空間又寂靜得仿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小天狼星此時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浮出水面那樣大口呼吸着,他剛剛意識到自己在報時聲響起的刹那因為過度緊張忘記了呼吸。大腦此時還有些陣陣發昏,但他能感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髒終于平靜了些許,他依舊握着雷古勒斯的手,像是隻有這樣才能确認他還在自己身邊。雷古勒斯微微晃了晃手腕,轉過身主動給了他一個擁抱。
“結束了?”喬治滿臉困惑,“它難道不應該再說點什麼嗎?比如恭喜您通過考驗,其實留下來并不會發生什麼,你會得到圓滿結局什麼的?”
赫敏一臉“你想得真美”的表情,“時間魔法非常危險,它既然說了自己無能為力,可能那真的就屬于無法幹涉的部分。”
“往好的方面想,我們暫時可以不用面對離别。”鄧布利多呼出一口氣,很難說他此刻的心情是慶幸還是憂慮占上風,隻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确定的,“我們也可以繼續之前被打斷的緻敬了。”他沖着雷古勒斯笑了一下。
以後誰再形容鄧布利多是沉穩如山八風不動的标杆人物我跟誰急,玻璃器皿清脆的碰撞聲在半空中響起時,雷古勒斯這樣想道,他絕對是故意的,這位校長年輕時沒準比小天狼星還能惡作劇。
“應該可以繼續了吧。”令人牙酸的緻敬聲告一段落後,雷古勒斯移開了蓋在小天狼星酒杯上的手(他剛才用了全身力氣才沒讓小天狼星和别人一樣舉起它),“我……嗯很想聽聽挂墜盒的去向。”
“哦對,”弗雷德如夢方醒,“我都快忘了前文講的什麼了呢。”
“下一個該到——”赫敏還沒說完,哈利就把那本書抽了過去,他可能是除了雷古勒斯外在場最迫不及待要知道那真正魂器下落的。
“第11章,賄賂。”
“什麼玩意?”羅恩的聲音從桌下傳來,他剛才碰掉了自己的魔杖,小東西咕噜噜滾了好遠,“我們不會還要賄賂蒙頓格斯去拿回挂墜盒吧?”
“我拒絕,”喬治高聲嚷嚷起來,“那本來就該是我們的東西!”
“你不能假定小偷有道德。”赫敏攤開手,一臉無可奈何。
“誰賄賂誰還不一定呢。”哈利直言道,他可不認為蒙頓格斯有那個膽子收受他人賄賂,他賄賂别人還差不多。
【既然克利切能擺脫滿湖的陰屍,那麼哈利相信,克利切抓回蒙頓格斯至多也隻要幾小時。他一上午都滿懷期待地在屋裡走來走去。然而,克利切上午沒有回來,下午也沒有。到了今晚,哈利感到灰心喪氣,焦慮不安,而以發黴面包為主的晚飯也不能讓人心情好一點兒,赫敏對它們試了許多變形魔法,都沒有成功。 】
隻這第一段話就足夠讓韋斯萊夫婦揪緊心髒,韋斯萊夫人看上去恨不得直接沖到格裡莫給他們送上一堆食物。
“哦,梅林,我就說我該給你們備上點什麼的。”韋斯萊夫人已經完全忘了之前與孩子們産生的一系列糾紛,“發黴的東西怎麼能吃呢?”
“沒關系,媽媽。”羅恩連忙擺手,“我可以盡量把它想象成新鮮的。”
韋斯萊夫人看起來更愧疚了。
【克利切第二天、第三天都沒有回來。倒是有兩個穿鬥篷的人出現在12号門外的廣場上,一直待到夜間,盯着這所他們并不能看見的房子。
「肯定是食死徒,」羅恩說道,他和哈利、赫敏一起從客廳窗口向外窺視,「你說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兒嗎?」
「我想不知道,」赫敏說,但她顯得有些害怕,「要是知道就會派斯内普來抓我們了,是不是?」 】
斯内普對這番猜測賞賜了一個嘲諷的笑容,“我恐怕不會像你們一樣無所事事。”
“我們才沒有無所事事!”羅恩上半身彈了一下,“我們明明在等克利切!”
“哦?真是辛苦的等待。”斯内普挑起一邊眉毛,“原來挂墜盒已經是最後一個魂器了,我竟不知道。”
“你——”哈利才開了個頭就被鄧布利多制止。
“西弗勒斯,”他按了按斯内普的肩膀,“孩子們會有自己的打算的,我們隻需要旁觀就好。”
斯内普冷哼一聲沒再說話。
【「你說他是不是來過,中了穆迪的結舌咒?」羅恩問。
「是,」赫敏說,「不然他就會告訴那幫人怎麼進來了,對不對?但他們也許是在等我們現身,畢竟,他們知道哈利擁有這所房子。」
「他們怎麼——」哈利說。
「巫師的遺囑都要經魔法部檢查,記得嗎?他們會知道小天狼星把這所房子留給你了。」 】
“要我說魔法部就是那個最大的漏洞。”小天狼星陰沉着臉,雷古勒斯還坐在身側的實感稍微沖淡了他上一章的悲痛和剛剛的焦慮情緒,“隻要是被他們掌握的情報最終都會變成刺向我們的利刃。”
“畢竟誰也沒想到,它這麼快就被食死徒占領了。”盧平同樣有些不快,他之前忽略了魔法部已經得知格裡莫歸屬的事實,這無疑讓哈利他們的處境更加危險。
【外面的食死徒增加了12号宅子中的不祥氣氛。從韋斯萊先生的守護神來過之後,他們沒有聽到過格裡莫廣場以外任何人的音信,壓抑感開始表現出來。羅恩煩燥不安,多了個愛玩衣袋裡那個熄燈器的惱人習慣,這讓赫敏大為不滿,她一邊讀着《詩翁彼豆故事集》一邊等待克利切,很是讨厭燈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