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敏也确實說到做到,一直到斯内普打開書也沒有再說一個字,無論羅恩怎麼讨好都無動于衷。
“第16章,”斯内普那陰冷的聲音讓氣溫都降了八個度,“戈德裡克山谷。”
哈利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這曾是他數次據理力争想要去到的地方,可當它就這麼被作為标題讀出來後卻有點難言的恐慌與不敢置信,所以這會是羅恩離開後他與赫敏去到的第一站嗎?在這個自己誕生的地方又會發生什麼,遇到誰呢?
小天狼星同樣百感交集,戈德裡克山谷于他最後的記憶是莉莉詹姆房子的廢墟,那是阿茲卡班十三年的折磨都無法磨滅掉的,他還記得自己站在那裡,人生第一次有了痛徹心扉的感覺,而那之後,就是無盡的怒火夾雜着懊悔,支撐着他不顧一切也要去找到彼得将他碎屍萬段。
斯内普沉默着,或者說他沉默的時間有點過于長了,尤其是與之前不喘氣的閱讀風格比起來。好在孩子們的交談讓這種停頓時間并不那麼突兀。
“你們真的去了?”納威說。
“應該是,你們終于去了。”弗雷德改變了用詞,“我本以為你們會在更早的時候把這裡劃入清單。”
“或許是我終于說服了赫敏吧。”哈利不想讓大家察覺到他情緒上的波動,于是開了個小玩笑。
“我成主動走掉的阻礙了?”羅恩不滿地說道。
“千萬要留神。”金斯萊不放心地囑咐,“我擔心這裡會像格裡莫一樣駐紮食死徒。”
“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借着他們聲音的掩護輕輕叫了斯内普的名字,“你還好吧?”
“好,好極了。”斯内普迅速回過神,“我迫不及待要看到内容了。”他勾起嘴角,這次倒像是在自嘲。
【第二天哈利醒來時,過了幾秒鐘才想起發生了什麼事。他天真地希望那是個夢,希望羅恩還在這兒,沒有離開。可是他轉過頭,看到的是羅恩的空床,像橫在路上的屍體那樣吸引着他的目光。哈利從自己的床上跳下來,不去看羅恩的床鋪。赫敏已經在廚房裡忙碌,哈利走過時,她沒有跟他說早上好,而是急忙扭過頭去。】
“我不喜歡這個比喻。”羅恩低聲嘟囔。
“你們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來調整心情。”盧平表示出了理解。
“畢竟這可是少了一個大活人啊。”弗雷德歎了口氣,“我希望你給自己找了個安全地方待着。”後一句話是對着羅恩說的。
“我們還不清楚你要去哪。”哈利說。
“我也不知道你們要去哪,”羅恩很悲觀,“如果我反悔了,真的還能找到你們嗎?”
“你還有貓頭鷹,”弗雷德提醒道,“實在不行就求助小豬好了。”
“那可能直到哈利幹掉伏地魔我都還在同一片林子裡轉悠。”
【他走了,哈利對自己說。他走了。洗臉穿衣時,他止不住一直這麼想,好像重複它會使打擊減輕一些似的。他走了,不會回來了。這是簡單的事實,哈利知道,因為他們的防護魔法意味着,隻要他們一離開這個地方,羅恩就無法找到他們了。】
“哦,别這樣。”羅恩用手掩住臉,“我好愧疚。”
“你應該也出走一次,哈利。”弗雷德提議,“讓羅恩感同身受一下。”
“但是我無處可去呀。”哈利的話讓氣氛又死寂了下來。
韋斯萊夫人顯然想說點什麼,但斯内普沒讓她有這個機會。
【他和赫敏在沉默中吃完了早飯。赫敏兩眼紅腫,看來一夜未睡。兩人收拾行裝時,赫敏磨磨蹭蹭。哈利知道她為什麼希望在河邊拖延時間。有幾次發現她熱切地擡起頭,他相信她是自己欺騙自己,以為在大雨中聽到了腳步聲。然而,沒有紅頭發的身影出現在樹林中。每次哈利像她那樣四下張望(他自己也忍不住抱着一點希望),卻隻看到被雨水沖刷的樹林時,心中便有一小股怒火在噴發。他能聽到羅恩說:「我們以為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于是他繼續收拾行裝,心窩裡像堵着一個硬疙瘩。
混濁的河水迅速上漲,很快就會漫上他們這片堤岸。兩人比正常應該離開營地的時間多逗留了一個小時。終于,把串珠小包打開又重裝三次之後,赫敏似乎再也找不出拖延的理由了,她和哈利手拉手幻影移形,出現在一片石南叢生、狂風呼嘯的山坡上。】
“你應該生氣的。”羅恩說,“你為什麼沒有生氣呢?我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
“我沒有多餘的精力憤怒了。”哈利輕輕說,“和回憶争吵的内容相比,我更希望你能回來,站在我面前。”
“尤其這次離開之後,再想碰面就難了。”盧平微微搖頭。
“也不能這麼說。”小天狼星總還願意樂觀一些,“随處留些記号,就連食死徒都能預測哈利可能出現的地方,羅恩如果想回來也一定有迹可循。”
【一到地方,赫敏就松開哈利的手,從他身邊走開,最後坐到一塊大石頭上,臉埋在膝頭,身體發抖。哈利知道她在哭。他望着她,覺得應該去安慰她,但不知什麼東西使他定在了原地。他從内到外都冷冰冰、緊繃繃的:又看到羅恩臉上輕蔑的表情。哈利在石南叢中大步走動,以情緒紊亂的赫敏為圓心繞着大圈,施着她往常為保護他們安全而施的魔咒。】
羅恩往赫敏的方向偏了偏,但被她躲開了,她維持着僵硬的神色現在甚至連和别人的交流都省去了。
“走之前沒想到會這樣吧,”喬治小聲道,“看你帶來了多麼大的傷害啊。”
“不要在沖動的時候做任何決定,先生們。”麥格教授還是沒忘記她教書育人的本職,“如果這個結果是無可挽回的,等你醒悟過來也就晚了。”
【他們接下來幾天都沒有談到羅恩。哈利決心不再提起他的名字,赫敏似乎知道硬要提起也沒有用。但有時在夜裡,當她以為他睡着了的時候,哈利能聽到她在偷偷地哭泣。而哈利則開始拿出活點地圖,用魔杖照着細看。他在等待标着羅恩的黑點出現在霍格沃茨走廊上,證明他回到了舒适的城堡裡,受到他純血統身份的保護。然而,羅恩沒有在地圖上出現。過了一段時間,哈利發現自己拿出地圖隻是為了盯着女生宿舍裡金妮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熱切的目光能不能進入她的夢境,讓她感應到他在想念她,願她一切都好。】
“金妮會感應到的,”盧娜說,“人的思念會化作實質出現在愛人身側。”
哈利被說得有些臉紅。
“我不會回去的。”羅恩直接說道,“我們全家都在食死徒的黑名單上,且不說我突然間病愈會不會受到他們的盤問,就算沒有我也不會安安心心回去念書的,你們還在前線奮鬥,我怎麼能一個人充當被保護的角色呢?”
“陋居一定也受到了監視。”韋斯萊先生盯着小兒子,沉思着,“也就是說家裡也不會是合适的地方。”
“如果讓我選的話,我肯定不會回家。”羅恩說,“也會給你們帶來危險。”
“所以會是哪裡?”弗雷德問道,“你要來對角巷我們的店裡嗎?”
這倒還真是個去處,羅恩思考了一會。
“也沒安全到哪裡去,”穆迪嗤之以鼻,“對角巷人來人往的,隻會暴露得更快。”
讨論走入了死胡同,于是暫告一段落。
【白天,他們冥思苦想格蘭芬多的寶劍有可能在哪裡,讨論鄧布利多會選擇什麼地方來藏它。可是越讨論,他們的猜測就越絕望牽強。哈利無論怎麼敲腦袋,也想不起鄧布利多提過藏東西的地方。有時候他不知道是羅恩還是鄧布利多更讓他生氣。我們以為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們以為鄧布利多告訴過你要幹什麼……我們以為你有一個真正的計劃!
他無法對自己隐瞞:羅恩是對的,鄧布利多留給他的幾乎是零。他們發現了一個魂器,但沒有辦法摧毀它,另外幾個和以前一樣無從尋覓。絕望似乎要将他吞沒。哈利現在想想都吃驚,他竟然那麼自以為是,讓兩個朋友來陪自己開始這場漫無目标的旅行。他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主意,他一直痛苦地提防着任何一絲迹象,怕赫敏也會來跟他說她受夠了,要走了。】
“你沒有自以為是,”赫敏終于說話了,盡管語調有些生硬,“如果你真的決定自己一個人去幹這件事,那才叫自以為是。另外,我不會走的,不會像某個人一樣不負責任地丢開手。”
“我沒有不負——”
“是嗎?那你說說你之前在幹些什麼?出去散心嗎?”
赫敏生氣起來可比哈利厲害得多,羅恩深刻認識到這一點後決定先當個讨喜的啞巴,不去撞那高火力的杖尖。
“我一直想說,”小天狼星仰起頭,“就算沒有計劃也并不是你的錯,這一路的風險與痛苦都是你們一起承擔,既然如此你何必将所有的錯處都攬到自己身上,你要背負的已經夠多了。”
【許多個夜晚,他們幾乎都是在沉默中度過的,赫敏常常把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的畫像拿出來,支在椅子上,仿佛他能填補羅恩出走留下的巨大空洞似的。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盡管上次揚言絕不再來,卻似乎無法抗拒這打探哈利情況的機會,所以同意每隔幾天就蒙着眼睛出現一次。哈利甚至挺高興見到他,畢竟是個伴,雖然是譏诮諷刺的那種。他們喜歡聽任何發生在霍格沃茨的新聞,但菲尼亞斯?奈傑勒斯不是個好的報告員。他崇敬斯内普——那是自從他本人掌管學校之後第一位斯萊特林出身的校長。哈利他們要小心,不能批評斯内普或提出對他不敬的問題,否則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就會馬上離開畫面。】
“我剛想說幹得不錯。”小天狼星吹開前額的頭發,發出了輕微的口哨聲,“把他當個逗趣的樂子看也挺好的,隻要對他說的話别較真。”
“菲尼亞斯本人絕對不希望有人這麼看待他。”盧平笑着說。
“這也是他作為畫像的最大價值了,”小天狼星冷哼一聲,“我小時候有一次說他的袍子不好看,結果這老東西挖苦了我整整一個月,隻要在宅子裡看到我就在我耳邊叨叨個沒完沒了,把我氣得想把格裡莫的所有畫像都劃花!”
“後來在開始第一步的時候被媽媽阻止了,”雷古勒斯接上了這段童年回憶,“我懷疑菲尼亞斯最後放棄了你這個目标可能是因為媽媽把你罵得太慘了。”
哈利對菲尼亞斯的印象逐漸從一開始的“不讨喜的霍格沃茨校長”演變成了“嘴碎還記仇的老頭子”。
【不過,他還是透露了一些片斷。斯内普要對付一幫死硬派學生持續不斷的低調反抗。金妮被禁止進入霍格莫德。斯内普恢複了烏姆裡奇的舊規定,禁止三人以上的學生集會以及任何非正式的學生社團。】
“怎麼這樣!”
“太過分了!”
“憑什麼?!”
孩子們發出三重奏式的質問,全然忘了現在閱讀的正是斯内普本人。喬治更是怪聲怪氣地大叫“二代烏姆裡奇來臨!”
斯内普對纏鬥青少年沒什麼興趣,經過前幾次的交鋒,他意識到想讓他們理解認知範圍外的東西實在是天方夜譚。作為鄧布利多這該死任務的唯一人選,他絲毫不介意成為霍格沃茨中的“最大反派”,所以,與其和他們糾結那些舉措到底是否必要,莫不如早些讀到标題内容省得頸上利刃懸而不落。
“可是——”加速閱讀計劃沒能成行,因為赫敏突然開口了,“霍格莫德居然還可以正常去嗎?我記得凱蒂那次之後我們就再沒去過了。”
“顯然斯内普不在乎那個呗。”羅恩不疑有他,“我猜霍格莫德肯定也全是食死徒。”
【從這一切中,哈利推測金妮,可能還有納威和盧娜跟她一起,在盡力維持鄧布利多軍。】
“鄧布利多軍!”納威振奮異常,“我們在反抗!”
“聽上去真棒!”弗雷德和他擊了個掌,“總之讓學校裡的食死徒不痛快就對了!”
【零星的消息使哈利如此渴望見到金妮,幾乎想到了胃痛的程度,同時也讓他想到了羅恩,想到了鄧布利多,想到了霍格沃茨,他對學校的思念幾乎和對女友的一樣強烈。真的,當菲尼亞斯?奈傑勒斯講述斯内普的鎮壓措施時,哈利有過一刹那的瘋狂,他想象着幹脆回學校去參加給斯内普搗亂的行動:有飽飯吃,有軟和的床鋪睡,有别人的負責,似乎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生活。但他随即想起自己是頭号不良分子,被懸賞一萬金加隆通緝,如今走進霍格沃茨就像走進魔法部一樣危險。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無意間強調了這一事實,他常用誘導性的問題探聽哈利和赫敏在什麼地方。每當這種時候,赫敏便把他塞回串珠小包。在這樣粗暴的送行之後,菲尼亞斯?奈傑勒斯總是幾天都不肯露面。】
“也隻是幾天,”小天狼星毫不掩飾嘲笑,“怪有骨氣的。”
“這也是我在一開始想讓你們把任務說出來的原因,”麥格教授的鏡片反光掩飾了神色,但哈利能聽出她語氣中的些微異樣,“這條路太苦了,又有太多不可預知的東西,對于你們來說更是艱難,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是鳳凰社的我們身先士卒,為你們完成我們能完成的一切。”
“還沒結束呢,麥格教授。”哈利寬慰着她,“這可能隻是一點小插曲,既然鄧布利多教授将這件事交給了我,我相信我一定能完成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