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又夢到了那場決鬥，看台上人聲鼎沸，而他們舉起魔杖，魔咒的光束在空氣中碰撞，他已經忘了自己用了什麼攻擊的咒語，視角中唯一清晰的隻有站在對面的人。突然，毫無征兆地，他的對手倒了下去，夢中的格林德沃躺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睜着眼注視着他。鄧布利多試圖走上前去，卻怎麼也拖不動步子，他想睜開眼睛脫離這個夢境，同樣也動彈不了。看台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他們置身在了一片純白的虛無之中，慢慢的，格林德沃的容貌發生了變化，金色的頭發好似被霜雪染白，臉上也出現了細紋與溝壑，然而他的目光依舊沒有移開，瞳孔中映出昔日愛人的倒影，這種靜默的“僵持”持續了一會，躺在地上的人沒來由地笑了。也是在這一刻，鄧布利多突然能動了，他走到了近前，俯下身，想要将格林德沃拽起來，可指尖的觸感卻是一片冰涼，年邁的老者睜開眼，徹底醒了過來。

天色将将泛起魚肚白，即便是對一個少眠的老人來說，這個起床時間也過早了一些。鄧布利多披上衣服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倚着窗台回想着剛才的夢。他在擔心格林德沃，随着伏地魔對真相的靠近，這種憂慮變得更加強烈。伏地魔已經看到了那張照片，去到紐蒙迦德隻是時間問題，那座監獄在更早的時候就廢棄了，伏地魔此行隻會暢通無阻。不過，他也許沒那麼容易聽到想要的答案。想到這，鄧布利多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口袋裡的魔杖，三兄弟的傳說是對的，老魔杖能帶來的隻有鮮血和殺戮。

麥格教授來到餐廳時，見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人影。

“早，阿不思。”

“早上好，米勒娃。”鄧布利多沖他點了點頭，似乎也不意外她的到來。

“波特昨晚去找你了吧。”

“當然。”鄧布利多回答道，“我們聊了一會，我本以為這場談話不會那麼平和，但恰恰相反，哈利表現出了超出這個年紀的善解人意，總的來說，是一場讓人愉快的促膝長談。”

“那就好。”麥格教授松了口氣，“我一開始還在擔心這孩子會不會刨根究底以至于引出你的傷心事。”

“哪怕真的問了，這也不是他的錯。”鄧布利多輕聲說，“我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你不要這麼想。”麥格教授用一種堅決地态度說道，“我很早就勸過你，你不需要把自己困在裡面，更何況你已經承擔了數倍的愧疚與責任，縱有千錯萬錯也該向前看了。”

“人總是很難面對自己的錯誤。”

“說真的，你夠能面對了，阿不思。”麥格教授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神情，“我沒見過比你更能面對錯誤的人了，這麼些年，你一直在提醒自己那些過去，從沒忘記過。”她停了一會，又放緩了聲音，“你的父母也不會願意看到你一直這樣自我拷問的。”

鄧布利多的目光閃了閃，他沉默了一會。

“我并不是一個好哥哥。”

“這一點應該留給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去評判。”麥格教授重新捋了捋頭發，“在那之前，還是不要将那些消極的字眼都攬到自己身上了。”

一縷陽光照射到了餐桌一角，幾扇緊閉的門内已經能聽到洗漱和走動的聲音，麥格教授站了起來，為自己和這位老同事各拿了幾片面包。

“吃些東西吧，”她将果醬罐子放在了二人中間，“然後趁着閱讀還沒開始，出去透透氣。”

從鄧布利多拿起小勺的動作看，他接受了這個提議。

哈利今天沒有起晚，不止是他，就連雙胞胎出現的時間都要比前幾天更早。為此他們做出了這樣的解釋。

“我們對瘋眼漢‘吼叫信’式的叫起床方式心有餘悸。”

羅恩在一旁啃着三明治狂點頭。

雷古勒斯今天看起來開心多了，哈利側着耳朵聽了會究竟，發現兄弟倆在玩争奪魔杖戲碼，以表情來看，今天應該是小布萊克占了上風，小天狼星在據理力争，“你昨天一直都沒用魔杖不也過得好好的！”

話音未落，他面前的咖啡就變成了滾燙的開水。

斯内普還是那副死人臉，但哈利自從昨天被種下懷疑的種子後對這位魔藥教授呈現出了一種别扭情緒，現在正極力避免往那個方向看。

穆迪正在一堆酒瓶中挑選出來一個來灌滿他的酒壺，金斯萊坐到了盧平唐克斯旁邊與他們聊天，哈利的目光掃過亂哄哄的早餐桌，發現缺了兩個重要的人。

“鄧布利多呢？”

“出去了吧。”赫敏見怪不怪，“他和麥格教授好像一直有晨間散步的習慣。”

由于人員集合得很順利，今天的閱讀前奏沒有給瘋眼漢拍桌子的機會，那本書現在出現在了唐克斯面前。

“希望等待着我的不是什麼更壞的消息，拜托了！”首任閱讀者翻開新的一頁前做了個祈禱的手勢，把大家都逗笑了。

唐克斯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念出了标題，“第19章，銀色的牝鹿。”

斯内普猛地一震，他馬上意識到了這章将要迎來的内容是什麼，名為慌亂的情緒久違地追上了他，鄧布利多尚未将那些細枝末節的安排告訴自己，雖然有絕對的信心在兩個青少年面前掩蓋蹤迹，但他對這本書會描寫到何種地步仍舊沒有概念，這該死的正派身份像個定時炸彈一樣環繞在他身側。

哈利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可标題并不是牡鹿，而是牝鹿，這讓他無法與熟悉的人關聯起來。

“為什麼是銀色的？”弗雷德問道。

“總之應該不是遇到了野生動物。”穆迪沉着臉說。

【午夜赫敏來換班時，外面下起了雪。哈利的夢境混亂不安——納吉尼遊進遊出，先是鑽過一個巨大的、有裂縫的戒指，然後又鑽過一個聖誕玫瑰花環。他一次次驚恐地醒來，相信剛才有人在遠處叫他的名字，把風吹打帳篷的聲音想象成腳步聲和說話聲。】

“你的精神太過于緊張了。”韋斯萊夫人憂心忡忡，“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但以現在的情況，哈利也很難得到真正的休息。”盧平也皺了皺眉頭，“戰鬥會讓人身心俱疲。”

“會不會是外面真的有人呢？”盧娜問道，“想象也是需要事實依據的呀。”

喬治驚了一跳，“那不是更可怕了嗎？”

【終于，他在黑暗中爬起來，走到赫敏身邊。她正蜷縮在帳篷口，借着魔杖的光亮看《魔法史》。大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着，聽到他提議早點收拾東西轉移，她欣然同意。

「是得換個更隐蔽的地方。」她贊同道，一邊哆嗦着在睡衣上加了一件運動衫，「我總覺得聽到有人在外面走動，有一兩次還好像看到了人影。」】

“快點離開。”穆迪當機立斷，“蹤迹很可能被洩露了。”

“會不會是伏地魔或者是納吉尼跟上了他們？”納威說。

赫敏臉色發白，她打了個哆嗦。

“我覺得不會。”哈利搖搖頭，“如果他們跟了過來，肯定不會等到現在，而且，在逃走後我從伏地魔的視角看到了……那場殺戮，說明他在回憶，并沒有跟上我們。”

【正在穿套頭衫的哈利停了下來，看了看桌子靜悄悄的、紋絲不動的窺鏡。】

“所以不是食死徒。”羅恩說。

哈利心裡有了一個可能，但他沒說出來。

【「我相信是幻覺，」赫敏說，顯得有點緊張，「黑暗中的雪，容易讓人的眼睛産生錯覺……但也許我們應該在隐形衣下面幻影移形，以防萬一，對嗎？」

半小時後，帳篷收拾好了，哈利帶着魂器，赫敏抓着串珠小包，一同幻影移形。熟悉的窒息感吞沒了他們，哈利的雙腳離開雪地，然後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好像是一片覆滿落葉的凍土。

「我們在哪兒？」他問道，一邊打量這片陌生的林子。赫敏已經打開串珠小包，開始把帳篷杆抽出來。

「迪安森林，」她說，「我來這兒露營過一次，跟爸爸媽媽一起。」】

鄧布利多神情微凝，他轉向了斯内普，後者對他扯出一個嘲諷的笑。

“我們以後也可以來這裡。”羅恩沒頭沒腦地冒了這麼一句。

“我建議你們每年都來一次逃亡路線的故地重遊。”弗雷德提議道。

“聽起來像什麼憶苦思甜活動。”哈利忍不住吐槽。

【這兒冷得夠嗆，樹林也是銀裝素裹，但至少能擋風。他們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帳篷裡，蜷在赫敏擅長營造的那些明亮的藍色火苗旁邊取暖。這些火苗很有用，可以舀起來放在瓶子裡随身攜帶。哈利覺得自己像是經曆了一場短暫但嚴重的疾病後在休養康複，赫敏的關懷強化了這種感覺。下午天空中又飄起雪花，連他們所在的這片有遮擋的空地也撒上了一層晶粉。】

“這個冬天一定很難熬。”唐克斯讀到這，皺了下眉頭，“我希望你們帶了足夠的厚衣服。”

“也有可能是因為攝魂怪。”小天狼星歎口氣，“他們繁衍的濃霧無孔不入，那種寒冷很難被抵擋。”

【哈利兩夜沒怎麼睡覺，感官似乎更加警覺了。戈德裡克山谷的死裡逃生是那麼驚險，伏地魔似乎比以前更近，威脅更大了。夜幕再次降臨，哈利拒絕讓赫敏放哨，叫她去睡覺。

哈利搬了個舊墊子坐到帳篷口，穿着他所有的毛衣，還是冷得直打哆嗦。黑暗越來越濃，濃得幾乎無法穿透。他正要取出活點地圖看一會兒金妮的黑點，這才想起今天是聖誕節，她應該在陋居。】

“聖誕快樂！”喬治誇張地摟了弗雷德一下，“要現在唱頌歌嗎？”

“我都忘了。”羅恩說，“我怎麼覺得距離你們去戈德裡克山谷好像過去了很久似的。”

“可能因為發生了太多事。”哈利将從戈德裡克出來的經曆在心裡過了一遍，發現也才過了兩三天。

【在大森林中，每個細微的動靜似乎都被放大了。哈利知道林子裡一定有許多動物，但他希望它們都保持安靜，免得他把它們無害的奔跑和蹑行聲與其他預示危險的聲音混在一起。他想起多年前鬥篷在枯葉上滑動的聲音，馬上覺得又聽到了似的，趕緊抖摟精神。防護魔法這麼多星期來一直有效，現在怎麼會不靈呢？然而他甩不掉一種感覺：今晚似乎有些異常。

哈利幾次猛然坐起，脖子僵硬發痛，因為他不知不覺地歪靠在帳篷壁上睡着了。夜色更加深沉，那是一種天鵝絨般的濃黑，他仿佛懸在幻影移形和幻影顯形之間的境界。他正要把一隻手舉到面前，試試能否看到五指時，奇事發生了。

一點明亮的銀光出現在他的正前方，在樹林間穿行。不知道光源是什麼，但它的移動無聲無息，那銀光簡直就像在向他飄來。】

“哦！”赫敏驚叫一聲，“那會是什麼？”

“是标題提到的嗎？”納威馬上聯系了起來。

斯内普又阖上了眼睛，決定對接下來的一切内容都裝作沒聽到。

【他跳了起來，舉起赫敏的魔杖，聲音在嗓子裡凍結了。他眯起眼睛，因為那銀光已非常耀眼，前面的樹叢都成了漆黑的剪影，而那東西還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