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十七,便是沈妄姝的生辰了。
而沈望舒穿進這本小說裡,也将将滿一個月了。
在外人眼裡瞧着,這沈大小姐也不知為何,似乎在一夜之間突然長大懂事了,她雖然依然驕縱跋扈,卻不似從前那難相處,也不會動辄打罵婢女,甚至言語之間還頗為客氣,叫她院中的下人們日子好過了不少。
再加上她這些日子學習勤勉,又在回春堂前替一個姑娘解了圍,有關她的風評竟好轉了許多,隻是沈望舒對這些事情全然不知,隻一門心思撲在她的事業上,忙的腳不沾地,不知不覺間就等到了沈妄姝的生辰。
前些天連着下了幾日的雨,延綿的秋雨也叫這江南一日日地冷了下去,總算半隻腳邁進了冬日的門檻。
好在今日是個難得的晴天,像是上天要偏愛沈妄姝似的,專門為着她的宴席停了雨,要叫她好好過個生辰,連給她梳頭的侍女都覺得高興,邊梳頭邊笑吟吟地道:“小姐果然是有大福氣的,連天公都為您作美呢。”
沈望舒今日難得起了個大早,正坐在梳妝台前打瞌睡,聽見侍女的話也沒什麼反應,隻淡淡“嗯”了兩聲,便算做是回答了。
她今日早起倒也不是為了别的,而是要延續沈妄姝本人的傳統,去給她的生母沈夫人上香。
沈夫人在生下沈妄姝沒多久之後就撒手人寰,她自小沒有母親的關愛,又與那杜姨娘天生不對付,所以每到她生辰時,她都會格外思念自己的母親,後來便會在每年生辰時早起去為自己的生母上香,在沈夫人的畫像前訴說自己的想念與委屈,已然已經做了八九年了,自然沒有要叫沈望舒停下的理由。
沈望舒隻簡單地梳洗一番,便自己一個人直奔佛堂而去,她老老實實地點了香跪在沈夫人的畫像前,聽腦子裡的沈妄姝小聲地念經文。
她難得這樣安靜,更難得這樣順着沈妄姝的心思,她聽見沈妄姝哭哭啼啼地對着那美人像哭訴自己的思念時,叫沈望舒對她生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同情來——沈妄姝到底也隻是個從小沒了娘的可憐人,雖然被塑造成反派角色,卻也不過是個面對着爹娘會哭會鬧的小孩罷了,這樣順着她一回,就算是給她的生日禮物了。
沈妄姝念了大半個時辰的經,總算肯叫沈望舒回去,沈望舒揉着跪麻了的膝蓋,才走出佛堂的大門,迎面就見到了風風火火走過來的沈星遙。
沈星遙懷裡揣着個盒子,衣裳穿得歪歪扭扭,頭發也隻是囫囵紮着,瞧着多少有些邋遢,似乎是才起床,還未來得及好好梳洗,便着急忙慌地找過來似的,他瞧見沈望舒從佛堂出來,當即扯出個燦爛的笑臉來,又将手裡抱着的盒子往沈望舒的懷裡一塞,道:“就知道你在這,喏,大哥送你的生辰禮物。”
“大哥也不求别的,隻盼着你平平安安的就成,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你,你盡管告訴我。”
沈望舒聞言笑了笑,低頭去看手裡的盒子。
這盒子以黑檀木制成,上雕镂空荷葉蓮花紋,又以珍珠鑲嵌在葉片上,遠遠瞧去宛若這荷花上的露珠,晶瑩剔透,好不美麗。
沈望舒打開那盒子一看,裡頭躺着的是一套珍珠首飾——一支金鑲珠花蝴蝶步搖,一對蝶戀花鑲珠耳墜,甚至還有一串珍珠手串,手串下頭綴着枚粉碧玺雕琢而成的海棠花,精緻又富貴,簡直要迷了人的眼。
這首飾上用的每一顆珍珠都圓潤透亮,叫晨間的微光一照,便折射着溫潤又炫目的光彩。
即便是在現代,要找到這樣多品相近乎完美的珍珠做首飾都不是件易事,更何況是生産力低下的古代?沈望舒看着這一套首飾,下意識便驚呼了句:“好漂亮!”
送的禮物招人喜歡,沈星遙面上的表情自然得意,而沈妄姝瞧她喜歡,也十分自豪:“自然漂亮了,我大哥挑首飾的眼光可是一等一的好,那首飾上頭嵌的珍珠,便是宮裡的娘娘都難尋得呢……”
她誇着誇着,沈望舒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沈望舒問她:“前兩世你都收到了這套首飾嗎?”
沈妄姝自然說是。
卻聽得沈望舒又問:“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地點,一樣的首飾,三輩子都一樣,是嗎?就連你大哥跟你說的話,也同現在一模一樣?”
沈望舒不知道她為何有此一問,卻仍老實答:“對呀。”
“這不應該啊。”沈望舒低思,又去問沈星遙,“哥哥的銀錢都叫我管着,哪裡來的錢去買這樣貴重的首飾?”
“哎喲,你别誤會,”沈星遙趕緊擺手,“我瞧着這套适合你,便拿自己剩下的私房錢……又當了幾個不喜歡的玉佩,湊一起買的。”
沈星遙怕她發火,趕緊把自己的老底全透了個幹淨:“真沒再藏别的錢了。”
可沈望舒的臉色卻不甚好看,她隻謝了沈星遙,便拿着盒子往回走,沈妄姝叫她這模樣弄的摸不着頭腦:“你到底怎麼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沈望舒繃着一張臉,走起路來腳步都有些虛浮,仿佛天都快要塌下來似的,“我來這裡一個月了,做的事情和你前兩世完全不同,既提前改正了你大哥的一大錯誤,又和男主陸晏時完全沒有幹戈,走上了和你完全不同的軌迹,但卻還是在不由我本人主導的故事節點上,發生了和你前兩世一模一樣的故事,這完全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