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今日一早就帶着沈菀在前院迎客,今日主角雖非她們母女,但二人也做了盛裝打扮,一身绫羅綢緞、滿頭珠翠的好不富貴,旁人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今日宴席的主角是這母女二人呢。
沈菀今日打扮得尤為精心,她穿了件桃粉色百鳥銜花儒裙,頭梳垂挂髻,妝容也叫人精心描畫過,她柳眉淡掃、朱粉不深勻,瞧着倒是比三月裡的桃花還要嬌俏幾分,十分的招人喜歡,再加上她落落大方站在門口迎客的模樣,與那整日胡作非為的沈妄姝簡直是兩個極端,叫來人都不禁要誇贊她幾句,短短一個上午便收獲了不少美名。
待到開席前,遲遲不露面的沈望舒終于姗姗來遲。
隻是她一出現,衆人皆有些驚詫,議論之聲漸起,幾乎要蓋過戲台上的絲竹之聲。
無他,隻因着沈望舒與沈菀姐妹二人,穿了兩件一模一樣的裙子!
沈望舒也是一身桃粉色百鳥銜花裙,兩件衣裳從顔色到花樣都完全相同,一看就是同一家店、同一個裁縫做出來的衣裳,這是在任何有頭有臉的人家裡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姐妹倆又唱的是哪一出戲?
沈望舒斜梳一個傾髻,她肩若削成,腰身不過盈盈一握,膚似白雪凝霜,香腮似煙霞,她還以眉筆在眼下點一顆淚痣,瞧着似是有星光碎在她的眼角,又有一潭春水卧在她的眼底,叫那一雙眼多情又溫婉,直要勾了旁人的魂去。
她分明化的是是清淡至極的妝容,卻因着沈望舒在眉間貼一朱紅色花钿、唇上點一抹殷紅,顯得她容貌似朝霞般耀眼奪目,遠勝芙蕖出渌波,倒襯得桃花一般的沈菀俗不可耐,再無半點看頭了。
沈望舒在沈菀和杜姨娘的臉上來回掃了掃,冷笑了一聲:“就這?”
找了妝娘故意來把她往醜了化,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豔壓自己一下?也太低級太沒品了吧!
但她也不說什麼,隻笑嘻嘻地說了句“抱歉,來晚了”,便大大方方地落了座,反倒是她腦子裡的沈妄姝急地直跳腳,道:“你怎麼什麼都不解釋啊!”
沈妄姝看見沈菀那副裝無辜的樣子就來氣:“她前兩世裡穿得可不是這件衣裳!沈菀跟杜姨娘分明就是故意的!早就買通了裁縫提前知道我裁了什麼衣裳,又專門讓妝娘把我化成那番模樣!就是為了在我的生辰宴上搶我的風頭!”
“若不是你僥幸會畫上一點妝容,今日就要在此出個大醜了!”沈妄姝越說越替她生氣,“可即便如此,你也還是因為遲到被人在背後說閑話了!”
“說你傻你還真的是傻,”沈望舒非但半點不生氣,還十分悠閑地端起茶杯來,給自己倒了杯茶,“你的聲名本來也就一地狼藉了,解釋和不解釋有什麼區别嗎?”
她端着那杯茶嗅了嗅,隻覺得茶香醇厚濃郁,細細品賞一口,更覺得入口回甘,當下心情更好了,笑嘻嘻地對沈妄姝道:“沒事的,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尴尬。”
“我現在就算一句話都不說,隻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裡,都能叫她如坐針氈,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沈妄姝聽完,便去看一旁的沈菀,果真瞧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臉色不甚好看。
而同樣臉色不善的,還有沈向遠與沈星遙父子倆。
沈星遙是因為沈菀與杜姨娘欺負自己妹妹而不高興,而沈向遠則是覺得自己後院裡頭鬧出這樣難看的事,如今被這樣多的賓客看在眼裡,覺得十分面上無光。
他瞪了杜姨娘和沈菀一眼,倒也大緻明白這個庶女心裡在做着什麼打算,但當着這樣多賓客的面,他也不好發作,隻能低聲罵一句:“看看你們幹的什麼好事!”
可如今洋相已經出了,宴席也馬上要開始,叫沈菀去換衣服也已經不現實,隻能這樣尴尬的開席了。
沈菀沒想到沈望舒還能這樣風光漂亮地回到宴席上,又将自己比的好似被碾落在泥裡、妄想與天上星辰比高低的落花,看起來有幾分自取其辱的滑稽與可笑,叫她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她面上雖還維持着笑,卻笑得十分勉強,旁人看向她的每一道目光都叫她局促,心裡對沈望舒的憎恨更是重了幾分,又瞧見沈望舒笑意盈盈、左右逢源的模樣,恨不得能親手扇她一個巴掌,将她的假面盡數全部扯下來。
“小賤人,”沈菀低聲罵了句,“今日我定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