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展開後,于蒼染果然又跟着“醒”了過來。
“我又睡着了?”小于總揉着脖子問道。
他臉上熱乎乎的,剛才池落擁抱自己的溫度仿佛還停留在身上。
池落早就放開他了,演戲還演全套,裝傻充楞道:“什麼睡着了?”
他在于蒼染的“夢裡”,可什麼都不知道呀!
于蒼染不懷疑是夢了,因為剛才明明還在深山老林的洞窟台階上坐着,現在黑暗的洞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車水馬龍的大街。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敞亮的街道兩旁,商鋪酒肆、布莊客棧林立,街上,推着車沿街叫賣的小販、攜妻帶子遊玩的書生、風塵仆仆的趕路人、言笑晏晏的少女、舉着糖人的稚童……人人都是一副古裝扮相。
于蒼染被深深吸引,不知不覺走到了人群當中。他還穿着沖鋒衣和登山褲,池落也還是那身運動服,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路人皆以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們。
“這是哪裡?”于蒼染問道,眼前的場景和他想要打造的諸泰鎮仿古生态很像,不,可以說完全就是他研究考察規劃之後在腦海裡想象的畫面。
天色暗了,街道兩旁點上了燈火,商鋪酒肆并沒有關門,而是高懸起大紅燈籠繼續高聲叫賣吸引賓客,活脫脫一副不夜城的繁華景象。
于蒼染置身其中,認真地觀察每一間商鋪,每一座房屋,甚至每一個裝飾,貪婪地想把景象事無巨細地全都記在腦子裡,醒來後再複原到諸泰鎮去。
突然,他手腕一熱,池落往他手裡塞了個包子,推着他的手往嘴邊送,笑着催道:“快吃,好吃!快點吃了!”
于蒼染咬了一口,是豬肉芽菜餡的,鹹鮮微辣的濃郁湯汁微微沁入煊騰的包子皮裡,香味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包子哪來的?”他忍不住吃了第二口,見池落手裡端着一整屜雪白的大包子,問道,“他們收華國的流通貨币嗎?”
“不收啊~所以我沒給錢。”池落回頭指着不遠處一個抄着鐵勺怒氣沖沖朝他們跑過來的中年男人,喊道,“啊~追過來了!快跑!快跑!”
他囫囵往嘴裡塞了倆包子,又抓了兩個在手裡,把屜扔在地上,拉起于蒼染就跑。
兩個“奇裝異服”的現眼包在人群裡左躲右閃,最後趁那賣包子的跑不動拉開距離,鑽進一條陰暗的小巷子。
陰影之中,池落緊貼在懷裡,還在往嘴裡塞包子,于蒼染鼻息間飄來一股肉包子香,包子香中若有似無的又夾雜着一絲檀香香氣。
他後腦靠在牆上,偏開頭,想離這奇怪的混搭香味來源遠一點,“你偷包子幹嘛?”他覺得再不說點什麼,擂鼓般的心跳就會被發現,于是随便扯了一句。
“哪兒是偷啊!”陰影面積太小,池落咽了嘴裡的東西,整個身體都貼着他,雙手按在牆上,探頭看那人追過來沒有,烏黑的長發蹭過他的鼻尖,說道,“我那是明搶。”
“……”于蒼染愣住了,一時語塞,半晌悶悶地笑了,“你還有理了?”
賣包子的喊聲将近,池落趴在他上下起伏的胸膛,聽到了他快且有力的心跳,問,“有什麼好笑的?這麼晚了你不餓嗎?”
于蒼染爬了大半夜的山,确實有點餓,但現在在夢裡啊,吃了包子肉丨體又不會飽……
賣包子的罵罵咧咧地從巷口經過,于蒼染想到是自己的夢,膽子大了起來,趁着這時機把人抱住,圈在懷裡,貼在耳邊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池落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一臉認真回道:“是千年前的無妄山。”
賣包子的跑了過去,看都沒看巷子裡一眼。
于蒼染懷裡一空,池落脫離了他的懷抱,跑到巷口去看那賣包子的走沒走遠。
他心裡也空了一塊,但沒多想,心想:池落上山的時候提過古戰場,還有那場改變地形的大地震,在腦子裡留下了印象,所以我才會做這樣的夢吧。
池落帶着他穿過大路,走進另一條巷子,繼續說道:“這些人,以前都是活生生的人,這些建築,以前也都真的存在過。”他邊走邊說,“戰争爆發的那天,日月無光、天地颠倒,冥界血湖的水湧上地面,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于蒼染是不信的,但聽他講得繪聲繪色,仿佛親眼見過一樣,問道:“誰和誰打仗?”
池落回頭看他一眼,神色頗為傲嬌,“你想知道嗎?”
于蒼染微笑,順着他說:“想。”
池落歪頭想了想,問道:“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就告訴你。”
“什麼條件?”
“給我當徒弟。”
于蒼染被他這個條件逗笑了,說:“可我不想出家。”
幾個小孩呼啦啦跑了過去,池落停住腳步,一本正經道:“我是認真考慮過的,你跟我有緣,而且還能……”進入他的鬼域。雖然搞不清楚為什麼,但他認為這就是師父口中的“緣”吧,“我們這一脈,都是師父找徒弟,我當年就是被師父撿到的。”
于蒼染:“這一脈?”
池落:“無妄山界守這一脈……嗯……我現在不能跟你說太多。”他期待着看着于蒼染,語氣急切真誠,“你先拜師,拜了師我慢慢告訴你,全都告訴你。”
即使是在夢裡,于蒼染也不想騙他,說道:“我沒想過出家,不信佛,也不信任何神明,更重要的事,我不會在此久留,等項目結束我就會回到華京,所以……”
池落靜靜聽他說話,眼中的失落越來越多。
“……所以,抱歉,池落。”
池落轉過身去,他那句“不會在此久留”盤繞在腦海揮之不去。
師父去世後,他一個人守着寺院,十年如一日。寺院不通水電,沒有暖氣,吃不飽穿不暖他都無所謂,隻有寂寞……
他守着太多秘密,一個字都不能對外人說,對村長不能說,對空善師兄不能說,對單權也不能說……
他突然想起師父的話:“咱們做無妄山界守的,比不了那些有錢有勢的,徒子徒孫一大堆,要守得住寂寞。”
怎麼腦子一熱就提了收徒的事……
他明知道這人是外人,呆不久的……
太沖動了……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