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傳來熱鬧的叫賣聲,兒童唱着歌謠,追跑打鬧,仿佛另一個世界的歡聲笑語更襯得他的背影瘦削寂寥,于蒼染心裡莫名難受,喚道:“池落。”
他有點後悔自己過于理智,反正是夢,何必要嚴守着什麼無聊的道德原則,“我給你當徒弟,好嗎?”
池落知道他不是真心實意的,回頭白了他一眼,說:“誰稀罕啊!”
見池落沒有不高興,于蒼染松了口氣,哄他說:“師父,給我講講咱們這一脈吧?”
池落丢下兩個字,頭也不回往前走,“晚了!”
拜師的提議像是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誰也沒再提,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三條巷子,一座富麗堂皇的樓閣出現在大街盡頭。樓高四層,每層都挂着七彩霓虹綢緞和大紅燈籠,寬大牌匾上書“斂翠閣”三個描金大字。
樓前衆多身着輕紗薄缦的女子手持滿月羅扇,半遮着面,曼妙搖曳上前,或嬌羞或大方,挽着恩客往樓裡走去。
“這裡是……”于蒼染駐足,不願再往前走半步。
“青樓啊!”池落拽着他的胳膊,用力拽他也不走,覺得他比出家人還保守,“你沒見過嗎?電視裡總看見過吧?”
于蒼染醉心學業,很少看電視,看也隻是看新聞。
況且電視裡演的青樓女子,根本不會隻穿一身半透着身形的薄紗就出來見人!還往人身上湊!
他怎麼會做這麼離譜的夢!
“幹什麼?我不想進去。”他掙脫開池落,想往回走,幾個女子圍了上來,他又趕緊退回來靠近池落。
池落推他往裡走,“你不是腰子疼嗎?我帶你進去,保證讓你舒服!”
“我腰不疼!”聽見這虎狼之詞,于蒼染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而且你不是要持色戒嗎?”
“什麼色戒不色戒,走走走,跟我進去!”池落又拽又拉。
“哎呀,這不是池公子嗎?”一位化着濃妝的中年婦女搖着扇子迎了過來,一看就是老鸨,“許久末見,今日有空過來啦~”
池落:“是啊,前一段時間太忙,今天正好得空,帶朋友過來……”
怎麼回事?竟然還是常客!
于蒼染感覺腦子空白一片,不會轉了。
這都是什麼烏七八糟的夢?上一秒還夢人家香噴噴,下一秒就夢見一起逛青樓?
糟了糟了,醫生說得對,一定是我太累了……
于蒼染計劃着明天不上班了,在房間好好看看專業書洗洗腦時,老鸨讓開一條路,客套道:“那行,還是按老規矩,您請自便,我就不打擾了。”
姑娘們對小于總這個帥哥感興趣得很,羅扇遮面嬉笑不已,眼看就又要貼上來。
于蒼染尴尬地連連朝斂翠閣方向後退,被池落一拽就拽走了。
進入斂翠閣,回字形樓層,中間大廳三層挑空,裝飾華麗,風簾翠幕,錦燈玉盞,熠熠生輝,莺歌燕舞,翩跹多姿,個個香軟玉滑、處處不盈一握。
池落目不斜視,輕車熟路,領着不停招蜂引蝶的大帥哥穿過大廳直奔後院。
于蒼染就跟進了盤絲洞的唐僧一樣,大氣不敢喘一下,緊緊跟着池落,進了一個小院子。小院隻有一間房,推開房門,當中是個石頭砌的大池子,池中熱氣蒸騰,是處溫泉。
“脫衣服吧。”池落關上房門說道。
“嗯?”看不見青樓女子,于蒼染剛松了口氣,就見池落把上衣脫了,他的運動服裡隻有一件洗得看不出本來顔色的舊T恤,“脫衣服?到底要幹什麼?”
池落拉着T恤下擺正往上掀,露出一段勁瘦纖細的腰,“治你的腎虛啊。”
“泡……泡溫泉嗎?”于蒼染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問道。
池落把衣服扔在一邊,壞笑着湊到小于總跟前去說:“哈哈哈,傻白甜徒弟,你想什麼呢?我好歹是修行者,還真能把你丢在斂翠閣?那群姑娘還不把你生吞活剝了!”
于蒼染自知被他捉弄了,心裡多少有點生氣,賭氣地拉開拉鍊,把外套脫了。
池落穿得少,三下兩下就把自己扒光,圍了條布巾,小跑到水汽之中,喊道:“你快過來。”
幾乎裸裎相對,小于總又開始糾結了,但想到都是男人,遮遮掩掩扭扭捏捏的反而讓人尴尬,就脫了衣服褲子,學着池落的樣子在腰間圍了條布巾走進池子裡。
水溫微燙,水汽濃重,面對面都看不清對方,小于總那撲騰的心跳略微和緩了些,坐了下來。
“溫泉中有什麼礦物質嗎?”他朝着模糊的影子問道。
池落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沒有,就是普通的水。”
“那為什麼專程來這裡?”
突然,水汽晃動了起來,一張臉直逼眼前。
過長的額發撩到腦後,那張白皙俊美的面孔近在咫尺,近得能看見溫泉水珠從額頭和鼻尖滑落,滑過唇峰,最後隐沒在櫻粉色的薄唇間……
小于總口幹舌燥,本能地想起身躲開這個瘋子,卻被對方一把按住。
“幹什麼?”他被圈在池子邊緣,心裡和腦子裡都亂哄哄的,耳朵裡嗡嗡作響……
池落忽然問了句:“你怕水嗎?”
于蒼染耳朵裡的嗡鳴聲越來越大,他發覺不對,因為嗡鳴聲中夾雜着人群的驚叫聲,随之而來的,還有巨大的轟隆隆的聲音,像是有什麼高聳入雲的機械在運作。而這些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速度快得他還來不及回答這個問題,就變得震耳欲聾。
“怎麼……”
他回頭看去,房間的門窗砰的一聲被巨大強勁的水流沖破沖碎,瞬間,洶湧而來的洪水砸向地面,碾壓、淹沒了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