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達天一城時早已過了午膳的時辰,長湛嘟囔着飛了大半天要先睡一覺,長昭無奈,隻好自己去找觀星閣閣主。
觀星閣閣主巫瀾與明月泰來往密切,十多年來一直在互通書信。長昭聽爹說過,巫瀾是姑姑從前的心上人,他們兩情相悅,卻無奈被拆散……多年後,一個成了清心寡欲的觀星閣主,一個深埋黃土之下。
長昭他們今日會到觀星閣的事巫瀾是知道的,隻是他事務繁忙,并不能抽出空來親自帶他們上來,隻能讓紀清辭代勞。一直到現在,長昭去到觀星閣也依然被告知閣主正忙,不便見客。
“待閣主有空了,我會轉告他您來過的。”門口打掃落葉的小道士說道。
“有勞了。”
雖然沒見到閣主,但長昭也不想無功而返,打算四下走走,熟悉熟悉這附近的院落。
此處除了觀星閣建得無比奢靡外,其他地方都很簡樸,像一座尋常的寺廟。
雖時至盛夏,但扶光山上卻是一片春色。午後陽光正好,清風吹散了山頂的霧氣,走在長着青苔的石闆路上能嗅到桃花的香氣。
東洲不似扶光山上這般靜谧平和,東洲百姓熱情質樸,每一處都充斥着熱鬧喧嚣。頭一回來到這樣甯靜的環境,長昭覺得很是新奇,漫無目的走在樹蔭裡,聽着遠處的鳥鳴與檐角銅鈴發出的叮鈴聲,不知不覺越走越遠。
然而等到他想返回時,一轉頭看到的院落布局居然變了。腳下的路斷在了一處院牆下,道路左右兩旁也不是桃花樹而是青松,明明一擡頭就能看見觀星閣此刻無影無蹤。
長昭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扶光山上竟然有迷陣,原本是想熟悉一下地形的,結果卻把自己繞進來了。
這個時間觀星閣弟子都不在屋内,長昭敲了幾扇門也無人應答。就在他一籌莫展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若非長昭是修仙之人根本不可能聽得見。
這聲音是從山崖傳來的,有人在那兒,而且此人修為不淺。
不過既然是在扶光山上,長昭并不擔心會有危險。他極快地奔到山崖邊,看見了一個身穿道袍的少年正靠坐在望雲亭裡。
少年生得神清骨秀氣宇不凡,站在陽光下周身籠着一圈溫暖的金光,卻因為那雙瞳色極淺的眼睛而顯得十分冷漠。他手裡拿着一本書,應該是想尋個安靜的地方看,沒想到來了個不速之客。
他眉頭微皺,淺淡的瞳孔透着幾分警惕,薄唇緊抿,靜靜地望着長昭。
長昭一見到他,眼前一亮,心漏跳了一下,一時之間忘了呼吸。
少年看着長昭仿佛被點穴了一樣定在原地,眉頭皺得更深了,站起身來便要離開,長昭這時才終于回過神來。
“等,等等!”
少年轉過頭,依舊是那樣默默地望着長昭,等着他繼續開口。
少年身量很高,但畢竟年紀不大,還有些單薄,清風将他的衣袍吹得翻飛,越顯飄渺如仙。
長昭不自覺向他走近了幾步,道:“在下東洲島明月長昭,今日剛到扶光山,不慎進了迷陣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可否請道長為我帶個路?”
少年聞言,眉頭松了些,淺淡的瞳孔快速地掃了長昭一眼,薄唇微啟,聲音冷沉:“來此做甚?”
“來……”長昭剛想回答,但是對上他疏離清冷又透着抗拒的眼神忽然福至心靈:眼前人不是觀星閣弟子,卻穿着道袍,應該是長期住在這裡;看上去年紀與我差不多大,卻是一副拒人千裡的樣子,難不成……
他遲疑地開口喚道:“你是,天擇?”
少年沒應話,但不回應就是回應。
長昭見狀,對他露出了一個欣喜的笑,向他奔去。他方才在桃花樹下走了許多,發梢肩頭都是花瓣,一跑起來就帶起了一陣裹挾的桃花香的春風。
天擇微微退了幾步,和他保持着适當的距離,但長昭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我是來找你的。我……”長昭忽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天擇看起來明顯是抗拒的,若是一上去就說自己是他的表哥恐怕隻會讓他更反感。
正當他糾結時,天擇開口了:“我知道你是誰。我不用人陪,你們走吧。”
說罷,他轉身就走,一刻也沒停留。
長昭來不及想就跟了上去,卻不知該怎樣再次開口,隻是默默地跟在這個略顯孤傲的表弟身後,像隻做錯事的小狗。
他不太記得自己經過了哪些地方,因為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該如何讓天擇接納自己。
他隻記得自己在迷途時遇見了天擇,一起走了一段很長的路,沿途彌漫着幽幽檀香,再擡起頭時天擇停下了腳步,而他站在自己的屋子前。
長昭正想開口道謝,天擇卻在眨眼間消失在了拐角。
——
午後的偶遇在長昭心頭揮之不去,但他又不敢貿然去找人。第一次能幸運地遇到天擇帶他走出迷陣,第二次可就說不準了。
長湛一覺睡到了天黑,打着呵欠揉着眼睛,坐起來第一句話就是:“哥,什麼時候開飯啊?今天怎麼沒聞到飯香味兒?”
“你醒醒吧,咱們現在在天一城,不在東洲。”長昭無奈道。
長湛聞言,猛地睜開眼睛,立馬清醒。他呆坐在床上環視四周片刻,啞着聲音嘟囔道:“那這裡什麼時候吃飯?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