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潮妖族的反應極快,海妖一回去報信,妖王就帶領衆妖攻上了白潮島。島上無人修道,面對妖族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不過半個時辰島上就已死傷過半。
“我們百年來一直相安無事,你們、你們為何突然要對我們趕盡殺絕!”一個男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妻子絕望道。
海妖眼底沒有一絲波瀾,道:“你們中有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要怪就怪他吧。”說罷,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捅穿了男人的胸膛,扯出了他的心。
血灑滿了這片荒島上的土地,慘叫哀嚎不絕于耳。
虞潇躲在密林中,不停安撫着被吓得臉色發白的孩子。她聽見外頭的騷動了,但她隻以為是那些人發現島上有半妖而吓得驚慌失措,直到阿湛緩過勁來,她才終于發現外面那些聲音的不對勁。
外面盡是兵器相接的铮鳴聲和撕心裂肺的慘叫,這可不像是吓得。
虞潇立即明白過來,将阿湛背在身上便提劍沖了出去。
隻見原本甯靜祥和的村莊此刻猶如煉獄一般,路上滿是支離破碎的屍體殘骸,幾乎無處落腳,房屋倒塌塵土飛揚,四起的火光刺痛了虞潇的眼睛和心。
這些人什麼都沒做錯,卻因為她的到來平白遭受這無妄之災……如果她早些聽姐姐的,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真的會有後悔的一天,即使白成錦變心了她也不在意,讓她一心想要留下的本就不是某一個人,而是這個世外桃源,可她愛的桃源卻因為她的到來成了一片焦土。
虞潇心如刀絞,一顆淚順着她的臉頰滑落。她強壓住心頭的酸澀,怒喝道:“住手!”
海妖卻置若罔聞,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你們……”
妖王道:“公主,徽惡妖族不複存在,天狼國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我們絕不能冒險,甯可錯殺也絕不放過。”
“可他們已經出不了島了!為什麼還是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妖王不再開口,也依然沒有下令讓妖族停手。
哀嚎聲如鈍刀般紮在虞潇心上,她不容多想便提劍上前。妖族見她竟為了人族将劍指向同族,怒不可遏。
“你瘋了嗎?!我們同為妖族,你卻為了這些人族對我們動手?!”妖王不可置信道。
“我是半妖,我身上還有一半人族的血。”
妖王嗤之以鼻:“人族?你問問這些人,他們認不認你是同族?”
苟延殘喘的人們聚成一團,驚恐地望着虞潇。
虞潇沉默不語,卻不肯讓步。她一直是個倔脾氣,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
“他們是無辜的,你們可以将他們囚禁于此,但不要再傷他們性命了。”
“不可能。”妖王道。
“那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虞潇沉聲道。
妖王臉都扭曲變形了,咬牙切齒道:“你真當我不敢嗎?”
妖族随即群起而攻之,毫不留情地向着虞潇攻來。
長昭看得心驚肉跳,但最後的結局他早就知道了……
虞潇與白潮妖族互鬥,竟真的動手殺了十多隻妖,妖王見狀怒火中燒,一掌劈向虞潇,虞潇自是寡不敵衆,躲避不及身受重傷,而在她身後的阿湛則被震碎了心脈……
失去了孩子的虞潇走火入魔,人、妖不分,誰擋殺誰,最後竟是她親手将白潮島的人族幾乎屠盡,隻剩不足五十人趁亂逃進了樹林中,而妖王也被她一劍刺穿胸膛,其餘妖族見她走火入魔,再不敢上前,紛紛逃回海底。
虞潇帶着阿湛的屍體躲進了山腳下的密林中,再也沒出來過。白成錦以為她死了,便帶着幸存的島民出來為其他人收屍。誰知,虞潇聞到了他的氣味又想到他先前想動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妖氣暴漲,瘴氣瞬間從密林深處席卷而來。彼時的虞潇深受重傷又哭瞎了眼,實力大不如前,那些瘴氣稀薄,不足以殺死人,卻讓他們瞬間蒼老數十歲并且再無法說出那日發生的事情。
長昭看着躲在密林中抱着孩子屍骨的虞潇,心中五味雜陳。
虞潇說的沒錯,半妖身上還有一半人族的血,可妖族能接納他們,人族卻做不到,這才是導緻白潮島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原因。如果他們不需要畏懼人族,白潮島的人就不會遭此橫禍。
可人與妖的仇怨太深了,他們作為修士從來隻想着斬妖除魔,卻從未想過與之和解。
在人族看來,妖生來即是惡,唯有殺之而後快,但也許在妖族眼裡,人族才是那個不斷侵占它們土地的“惡妖”。
長昭從前總想着守護天下的安定,可他到現在才明白,這天下從來不是人族獨有的天下。
要想這天下真正安定,唯有先“安”人與妖。
長昭正沉思着,忽見眼前的一切景象忽然如卷入漩渦般消失無蹤,他猛然脫離了虞潇的身體,站在一片幽暗中,四周空無一物。
“虞潇前輩?”長昭試探着喊道。
眼前浮現出一個光點,随後越聚越大,漸漸凝成實體。
虞潇面容憔悴地站在長昭面前,無聲地望着他。
“抱歉,弄壞了阿湛的骸骨。”長昭誠懇道,試探着朝虞潇走去,見她并無意對自己動手,長昭便大着膽子将鬥篷解下,罩在她身上。
虞潇疑惑地看着長昭,淡淡地搖了搖頭,半晌才緩緩開口道:“那個孩子也叫阿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