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昏暗,沒能看出是誰的臉,但他實在沒力氣湊過去聽人告狀,忙不疊走過,遠離陰森牢獄。
等他再回來時,江無眠神色未動,張榕師爺正在收拾東西,他趕緊過去幫忙,又被血腥味沖了一臉。
餘光瞥到牢中不自然的軀體與滿地暗色,連忙正視眼前的地闆,手上溫熱的觸感當做不知,跟随張榕收好東西。
此刻,李葉心中除了一貫的敬佩,還有油然而生的畏懼!
他算是知道什麼為何會有“大人是收命行者”的傳聞,有這般功夫,當個閻王也不是不行啊!
江無眠帶着口供回了縣衙,薛文還在裝模作樣品茶。
剛落坐,聽他小聲抽了口涼氣,謹慎問道:“還活着?”
“來時還未咽氣。”江無眠把紙遞給他,上面沾着兩滴未幹紅血。
哦,命大活過今晩,命不大這會兒咽氣。
匆匆覽過一半,薛文神色厭惡,像是看垃圾一樣放下,“勾結匪盜擄掠,閑暇做伥鬼,平日做略賣人!當地知縣吃幹飯的?”
這個問題……嗯,為什麼不問問死去的韶遠縣前任知縣呢?
嶺南天高皇帝遠,聖旨來回半年之久。時間一長,中央對地方的管轄制約能力降低,知縣知府做成了土皇帝。
遇見好的壞的,全憑運氣。
前任韶遠縣知縣亦是如此,把握權力的時間一長,人反被權力控制,抑制不住的貪心渴求。
“據他所言,幕後指使者是平清縣知縣。”江無眠皺眉,“我與平清縣素未相識。”
若是有仇,那很好說。可他初到嶺南,又不認識平清縣知縣,更不知哪裡得罪了他。
若是因為抄家錢糧之事,那和平清縣有何關系?
這四家人觸犯大周律法,旁人避之不及,平清縣知縣再怎麼沒腦子也不會沾染上。
薛文一頓,借黯淡燈光看清江無眠眼底真切的疑惑,平清縣知縣聽見恐又要摔一套茶具。
他問道:“張榕未同你講?”
這和張榕有什麼關系?當年追殺張榕一家的仇人不在嶺南……等等,張榕?
江無眠動作一頓,低聲道:“流民。平清縣百姓跑了?”
薛文不出意外他能猜到,“平清縣百姓跑了,充做流民加入韶遠縣。”
人口屬于政績。
平清縣知縣能力平平,就指望這點功績,等三年外察時再運作一番,期待外察評語“無過稱職”,升職州府。
亂事一起,人多半被亂黨裹挾走,人口猛然下降。附近州府都如此,平清縣知縣自然不緊張。
然在此時,韶遠縣規矩橫空出世,截了一手,隻要幹活就給錢給糧,流民蜂擁而往。
不是流民,但生活困苦的百姓,聽聞消息,甯願舍棄身份,化作黑戶,也要往韶遠縣過來。
距離最近的平清縣,可不遭了災。
江無眠嗤笑一聲,嘲諷道:“是遭了知縣的災。”
放縱這般人渣禍害百姓,從中獲利,有這樣的知縣,是百姓之災。
薛文問:“幕後之人,你待如何?”
江無眠極為記仇,被人算計,絕不可能輕飄飄放過幕後黑手。
可一縣知縣,總不能像今天兩個卒子樣投入地牢酷刑審問。
“日後再說,總不會讓他猖狂太久。”江無眠喝了口茶,“先安排這群流民開礦,韶遠縣要忙的事逐漸增多,開荒、開礦、建設糧倉、鑄造武器、練兵……”
他一口氣說了諸多事,聽得薛文嘴角抽搐。
這哪兒是日後再說,分明是在平清縣知縣身上鈍刀子割肉!
“縣裡事多,人還是太少,忙不過來。”
說着人少,次日一早,有人禀報,“縣丞、主簿與典史到城外了!”
南康府下撥的人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