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好就是把柄,不管是知府故意下絆子還是你們有心拖後腿,處置你們是名正言順!
“張師爺,先帶兩位大人一逛縣衙,王典史暫留一步。”江無眠看了一眼張榕。
待其餘三人出門,王西坐立不安。
分明年紀相差不多,但江無眠身為知縣自帶上官身份壓制,加之他本人神情冷淡,看人眼神頗有壓力,令王西深感不适。
再者,王西心中清楚自己的尴尬身份,盡管知府指名的典史,可他其實剛上任不到一天。
縣丞與主簿多年坐冷闆凳不假,才學是真的,他連典史職務全是聽父親講的,沒親手實驗過,不知如何管教。
一路聽聞兩人聊天,王西還弄清了一件事實,牢中現如今還關着韶遠縣原本的四家豪紳!
這……這讓他如何是好?
江知縣又将他單獨留下,要做什麼?
王西忍不住胡思亂想,他沒練過,所思所想全寫在臉上,江無眠暗中搖頭。
知府遣來的典史太過年輕,看着二十啷當歲,照大周年齡,不過及冠。
但從手掌粗糙,多有皴裂,端茶時未經受訓的姿态等諸多細節來看,應是農戶出身。
農戶家裡,多是十四五歲當半個大人做工,二十來歲成家生子變得穩重。
但看王西表現,更類似上輩子剛出社會的單純大學生,渾身上下散發“很好騙”的氣息。
“大人,您……您有什麼吩咐?”王西無措開口。
“關于地牢,有幾件事你需注意。”江無眠拿紙動作一頓,不帶任何情緒問:“你可識字?”
王西不明白江無眠為何有此一問,他茫然點頭,“我、卑職也曾随父親學過千字文,識得幾個字。”
江無眠松了口氣,是認字的,“本官先講一遍,任何疑問可去詢問總捕快李葉,稍後衙役帶你過去。”
因對地牢的安排頗多,一講便是半個下午,不覺時間流逝之快。可找上周全的楊林心焦如焚,隻覺難捱。
“知縣大人好大的威風!”楊林眼神陰鸷,聲卻不大。
縣衙裡除卻衙役,自知縣到典史,全住在府衙後院,聲音一高,隔壁聽得一清二楚。
“年紀輕輕,手段不少。”
雖然主簿身上職務諸多,但一般情況下戶籍是交給主簿下的小吏謄抄,主簿本人主要負責稅銀稅糧賬簿,方便撈油水。
但今日下午,張榕帶他們去戶房時,賬簿全在死人臉蔣秋書案前,給他的全是戶籍文書!
書案上幾摞小山,仿若壓在心頭上,喘不過氣。
周全沉吟不語,低聲道:“不管大人何意,我等必須完成分内之事。否則,這把柄……”是自動送上門的借口。
話落,楊林心中火氣更盛。
聽到江無眠給他安排謄寫戶籍任務時,楊林心有憋屈。
但轉而周全接過巡視韶遠縣治安的事,讓他怒火攻心。
心知這是江無眠避免他們三人抱團的手段,但楊林情緒仍被輕易挑唆上頭。
一起下撥韶遠縣,我做苦力事,而你蒙知縣看重,委以重任?
楊林心有不滿,可還要仰仗縣丞,遂強忍怒火,不得不來找人合計之後的事。
“周老兄,他單獨留下王西,你瞧着,是何用意?”
楊林自诩前輩,于知府手下做了幾年事,雖不受重用,可比起江無眠這毛頭小子,自然有經驗得多。
治理韶遠縣的各種事上,江無眠稱他“前輩”都不為過。
今日一見,非但沒有客客氣氣請他二人接風洗塵,反而領了憋屈的謄抄戶籍事,反看周全被委以重任,王西更是被單獨留下!
換誰誰不着急上火!
周全暗自搖頭,楊林此人,一點手段挑撥了去,不堪大用,日後定要遠離才是。
故而輕描淡寫道:“許是見他年輕,有心提點。”
他二人在此多種猜想,江無眠是毫不關心,距離端午尚有一兩天時間,他行程繁忙,哪兒有空關心屬下内鬥?
不僅是他忙碌,整個衙門裡都沒得閑的人。
工程隊負責的糧倉清理落幕,重建計劃提上日程,趙成的地圖與圖紙都要延後,先重建部分糧倉,讓赈災糧入庫。
張榕給新來的流民重複營地規矩,嚴查心思不正的流民,謹防上次意外。蔣秋每天算盤珠子崩出火星來,是個人都在避着走。工程隊與縣衙的采買壓力全擔在身上,誰都不想被他抓到當苦力。
衙役們分成幾隊,衙門輪流上值、跟林師爺去江南、看顧試驗田、跟随知縣跑裡跑外,巡視韶遠縣……
新來的三人僅僅是幹了一天便發現,偌大的衙門,平日竟隻有幾個衙役出沒!
想見江無眠一面詢問細節問題,難如登天。
江無眠是自覺安排完一切,韶遠縣各處工程走上正軌,于是寫了封信,讓張榕遞交給薛文。
·
城外,薛文剛沖涼出來。
韶遠縣的天太熱,下雨壓不住的燥熱,他恨不得吃一盆冰。
頭發還未擦幹,聽張榕帶來一封江無眠的信,正在營帳外候着。
“讓人進來。”江無眠給他寫信?張榕人就在工程隊,距離這麼近,傳個口信的事兒要什麼信?
張榕恭恭敬敬遞上一封信,低聲道:“大人說薛将軍您一看便知。”
薛文聞言三兩下拆開,和白楚寒有三分相似的筆迹躍然紙上,信中道:
開荒礦,多是銅礦。若有意,端午節後商議。
薛文漫不經心的身形一正,這地方有礦?還是銅礦?
有意!當然有意!
縱然有軍饷,還有抄家得來的行軍費,但誰也不嫌錢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