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座矮山,比他在北征地裡挖出來的都多,叫荒礦?
可當他看到江無眠表情時,有一瞬間頓住,那張素白臉上既不是淡漠也不是喜悅,而是……有一點難過?
再一眨眼,轉瞬即逝,薛文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
“别走漏風聲,問就是荒礦。”江無眠擰眉道,“赈災送錢糧的不知是誰,萬一又是……勢必從中分一杯羹,甚至獨占也不無可能。”
中間二字模糊過去,在場的都知道是誰。
如今朝中韓黨勢力如日中天,謝黨慘敗,清流獨善其身,大部分人不是被迫依附就隻能遭受貶谪,骨頭硬的早化成一抔黃土去了。
來的人若依附韓黨,即使薛文是點名的欽差,赈災錢糧的事仍有的掰扯。
一盆冷水潑下,薛文反應極快,“矮山上先别動,從邊緣打洞,在這幾個洞眼附近做樣子!”
“今天來的都是薛某過命弟兄,薛某信任諸位!但是醜話本将軍也說在前頭,若是叫我知道風聲從咱們這兒跑出去,别怪我不講情面,軍法嚴懲!”
“遵命!将軍!”
江無眠順着挖開的洞眼向矮山上走,撿起幾塊已經挖出的礦石,仔細看完道:“不是荒礦,也好不到哪裡。看似地方大,礦脈多,實際是個貧礦。”
貧礦與富礦差别頗大,類似于事倍功半和事半功倍。
消耗同樣的炭火,貧礦能煉出五成銅便是極好的産量,富礦完全能出八到九成!
這麼一算,還不如不開采,利潤都不夠成本錢。
誰知點礦的老兵聽完連連搖頭,激動地比了個三,“大人!最富的礦,能出三成!這裡已能是大周最好的礦!”
江無眠原本世界貧礦能出大約四五成的量,大周比原本世界落後一大截,便按三成算。
誰知這三成已經能稱得上是富礦?
他從未接觸過大周的煉銅産業,不知是礦産如此,還是冶煉過程出現了問題。
“不出意外,銅礦邊上還有鐵礦!”
鐵礦兩字幾乎是氣聲,不貼近了難以聽清。
老兵像是沒說出口一樣,抓着地上的銅礦臉色激動。
别人看來,隻以為他在高興底下全是銅礦,誰能知道銅礦的伴生礦另有乾坤!
薛文剛蹲下就被這消息震得一屁股坐地上。
銅礦還能伴生鐵礦?!
這是說,以後韶遠縣縣衙還能經營鐵器了?!
大周實行鹽鐵專營制度,二者由當地官府管控,購買條件嚴苛,但利潤頗多。
即使以後無産出,憑這兩處礦産,一千五百人馬不愁吃喝了!
“老劉叔,你别拿侄子開涮,這地方真有你說的……?”薛文拽着老兵袖子不撒手,語氣中難掩震驚。
老劉叔當場抓了一把土遞到他面前,“紅色土,将軍你瞅,你說是不是。”
薛文瞅了一眼,紅色是紅色,但紅色土和鐵礦又是什麼關系?
他茫然抓着土,老劉叔,話别說半截,你解釋啊!
江無眠被這消息一沖擊,好一會才緩過來,像給薛文解釋,又似是喃喃自語道:“鐵帽。紅色土是曆經風吹雨打日曬,鐵礦類似成土狀,多是暗紅色或者淺紅色。”
這種風化後的鐵礦又叫“土狀赤鐵礦”,還有的是兩種礦的集合體總歸是鐵礦石,能煉出鐵。
而有了鐵和銅,韶遠縣發展計劃能更快推進!
别得不說,水田犁的犁體能整個換成鐵的,耕地速度加快,節省勞力,能讓人多出時間去做工。
江無眠心裡的計劃表再度改動,把開礦優先級往前提了幾個。
“回去打聽送錢糧的是誰。”江無眠輕聲對薛文道,“若是韓黨,留下錢糧滾回去,若是清流一派,别來礙事。謝黨的人,少來攀扯。”
江無眠猜測,約莫不會是後兩者,大概是韓黨。
赈災油水太大,韓黨不會輕易放過,隻需輕輕一伸手,十萬雪花銀進兜。
何況,貪墨了錢糧,頂鍋的不還有個欽差薛文?
一石二鳥之計,何樂不為?
薛文和他想得差不多,倒不是突然開竅,而是有相似經曆,軍饷就這麼沒的!
銀子一出國庫,從上到下,層層伸手,落到底層時,夠吃個什麼?!
他捋順思緒,道:“赈災流程由欽差決定,現如今欽差在南康府,送錢糧的跑不了,他第一個得來這兒。
前幾日,南康府知府李銘遞過拜帖想來韶遠縣,我一口回絕。錢糧不在,欽差名頭無用,讓他等江南來人再說。
不出意外,這段時間南康府應接到了欽差消息,正準備設宴接風洗塵。”
知府李銘……
江無眠對他心有提防,将韶遠縣新來三人的消息告知薛文,“他之敵意,應是沖我與韶遠縣而來。你身為欽差,應當無礙,稍加警惕即可。”
薛文當即皺眉,凝重點頭,“我會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