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白玥把今早煎好的藥端到房中,此時的巫醫剛給聞逆川施過針,正收拾這銀針。
白玥捧着藥杵在床旁。
藥飄出濃烈的濁氣,鑽進聞逆川的鼻中,熏得他不由抽了抽鼻子。
繼而全身的經絡慢慢通暢,意識回籠,手指也跟着動了動。
巫醫一轉身,便見到了此景,不禁大喜:“王妃!王妃!”
這兩聲大叫擊打着聞逆川的耳膜,迷糊之際,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
那巫醫也顧不上收拾銀針,連滾帶爬地沖出房内,速速去報喜領功。
人一走,白玥眼疾手快地把藥倒一旁的水桶裡,上前去晃了晃半夢半醒的聞逆川:“小川哥,小川哥!你是醒了嗎?”
聞逆川本還略微恍惚,這一晃徹底把他給晃清醒了。
下一秒,他從床上立起來,環顧一圈,确是自己苗疆的家裡不錯,屋内也隻有他和白玥,視線最後停在白玥臉上,說話聲音都帶着喜悅:“白玥,咱們的事是不是成了!”
沉睡三日,未進一食一水,聞逆川的聲音喑啞,但擋不住他臉上浮出雀躍。
“這,”白玥面露難色,“咱們遇到了些小麻煩。”
“此話何意?”聞逆川不解道。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了一聲傳報:“将軍到——”
聞逆川一怔,慌亂之際轉頭望向白玥,壓低嗓音:“将軍?”
哪來的将軍?什麼将軍?
白玥來不及作答,噗通一下跪到了一邊。
聞逆川轉頭之際,不偏不倚,談煊的腳跨入屋内,視線也朝他望去,兩人的眼撞到了一起。
兩人的怔住了。
談煊望着此時的聞逆川,一頭烏發散亂地披着,單薄的素衣襯得他的皮膚更白,無胭脂粉墨雕琢,特别是那雙望向他的雙眼,清澈透亮。
完全不像疾患纏身還躺過棺材的人。
聞逆川自然也愣住了,他認得将軍府的标志,來人的衣着打扮,再加上衆人對他畢恭畢敬,喚他作“将軍”,此人是誰,呼之欲出。
他的眼眸由最初的詫異,逐漸變為如今的難以置信——
談煊不是死了嗎?!
怎會活生生出現在這裡。
上一世,他的阿姐聞沫雨回門哭訴的時候,談煊已經戰死沙場。
這一世聞逆川算準在他戰死之前幾日假死,這樣他與談煊的死訊同時傳回京城,衆人都隻會關注英年早逝的少年将軍,而可以忽略聞逆川,當地官府也不會過度糾纏。
而如今這般生龍活虎地立在自己面前,又是怎麼回事?!
聞逆川好似聽到心中算盤崩解的響聲,亂了、亂了,一切怎與原先不同。
不等他反應,活着的談煊已經來到了他的床邊,好打量了他一番,擡手正欲扶在他的肩上,而後又覺得不妥,默默把手收回,問:“王妃……覺得可好?”
聞逆川茫然地望着談煊,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麼,而後又怕說錯而停住了。
談煊的目光在他的臉上遊弋了片刻,又問:“聽聞你來此地回門葬母,悲痛過度随母去了,可昨日巫醫一瞧,實則是中了蠱毒,如今已給你解毒,王妃也好好養病吧。”
傷心過度?解毒?
聞逆川聽得雲裡霧裡,生怕出錯,一句未應,求助般地望向白玥。
此時的白玥低着頭跪在一旁,該辦的事沒辦成,她無臉面對她的小川哥。
談煊見聞逆川一直不語,神色茫然,特别在見到自己之後透着古怪,疑惑之餘,也看向了白玥,問:“你家小姐是以前這樣,還是……?”
白玥低着頭,纏着聲音回答:“回将軍,小姐以前是會說話的,如今、如今,民女也不知道了……”
聞逆川聽聞一怔,才反應過來,原來談煊把他當啞巴了。
聖上指婚的時候,談煊雖已匆匆出征,但他也有派人暗中打探,聞遷的大女兒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可衆人對小女兒卻聞所未聞,連他爬過去的探子,也未與他傳過消息。
今日一見他算是知道了,這聞側妃,許是有些隐疾在身上,怪不得聞府不敢聲張。
談煊倒也沒在意,他心思不在此。
隻不過他之後一連關心了聞逆川好幾句,對方都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談煊當他剛醒來尚未恢複,于是道了一句:“既然如此,你伺候王妃早點歇息吧。”
說完,頭也不回出門去了,一同退下的還有巫醫。
屋内隻剩白玥與聞逆川兩人了。
人一走,聞逆川幾乎是從床上蹦起來的,咬着牙問道:“怎麼回事?!”
“這事說來話長……”白玥也喪着臉。
聞逆川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麼,又問:“他知不知道我是……男兒身?”
最後幾個字,他是壓着嗓說的。
白玥搖搖頭:“目前還不知。”
正當他要稍稍松一口氣的時候,忽然門被人敲開了,進來了幾個中年模樣的婦人。
定睛一看,都是苗疆人。
那位站在前頭的對聞逆川行禮後,道:“王妃,将軍命我等給您更衣沐浴,順便添幾件新衣。”
白玥搶在前頭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此為回京做準備。”那婦人答道。
說完,幾個婦人笑盈盈地附和着:“恭喜王妃!将軍要親自帶您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