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皇帝是要釋他的兵權。
果然,如今南面安穩,談煊手裡那百萬大軍兵符,便是聖上的“眼中釘、肉中刺”。
邊疆有事,武官掌兵,掌兵過多又被皇家忌憚,被文官參奏彈劾,邊疆無事,則多被閑置,在朝中影響力受限,被文官輕慢。
談潇再也不是兒時那個膽小怕事的“小哭包”了,他是當今聖上,對朝中之事的掌握、心思之缜密,連談煊聽了也有些措手不及。
下一秒,談煊立馬從椅子上站起,對着談潇行禮:“聖上的安危乃臣心之所系,臣曾訓練五萬精兵,個個骁勇善戰,還請聖上能将其納入皇城軍中,時時刻刻保護聖上。”
此言一出,談潇明顯愣了一下,而後他也跟着站了起來,快步走到談煊面前,扶住他行禮的手臂,道:“堂兄何出此言!那五萬精兵乃堂兄親自調練,給朕作區區皇城守衛,未必大材小用了。”
“聖上的安危何其重要,還請聖上能準許!”談煊語氣堅定,說着竟單膝下跪。
“堂兄呀……”談潇語氣猶豫着。
“聖上,南面騷亂不斷,臣在軍中仍繼續挑選精良,平南之事而非一時,乃千秋之業……可絕不能把聖上的安危置之不理。”談煊接着道。
可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談煊也是個“老狐狸”。
一番話堵得談潇無話可說,南面剛剛平定,這兵權也不是他想收就能全部收回的。
談潇連忙扶談煊起身,語氣滿是關懷:“堂兄總牽挂着朕……對了,堂兄,如今你回到京中,軍中之事沒之前那樣急迫,可有想再朝中任職?”
談煊緩緩站起,道:“臣聽聖上旨意。”
“好、好,”談潇踱了幾步,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堂兄,當今刑部侍郎半年前辭官還鄉,此位空虛,一直由副職代理,堂兄若不介意,可否任職?”
談煊神色不變,又對談潇行一禮,道:“臣願聽聖上安排。”
談潇雙手背在身後,又踱了兩步——
今日先以皇城護軍為由削掉談煊手中的五萬精兵,他日再找機會邊疆軍和地方軍安插眼線,逐漸掌握軍權,況且談煊一入朝中,就不比軍營,大小事宜都由他做主,各方掣肘,慢慢磨他。
“好、好。”談潇轉過身來,爽朗笑了兩聲,“就這麼定了!”
談煊剛從養心殿出來,穿過狹窄的長廊,心中思忖,舍“五萬精兵”,換了一個刑部侍郎,手中仍有百萬兵權。
他本無意皇位之争,百萬軍權表面上風光無限,實則“燙手山芋”,小皇帝要皇城軍權,那就給他,可太後那邊……他亦無意卷入“帝後”之争。
就在這時,不偏不倚,身後悠長的聲音喊住了他。
回頭一看,是房公公的陰恻恻的聲音:“談将軍請留步,太後娘娘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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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聞逆川穿回了男裝,算準了談煊和餘顔離開的時辰,帶着白玥上山尋巫師戚雲賀。
可不知怎地,兩人一進山,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玉山雖在京城邊上,可氣候是獨一份的,此時京城晴空萬裡,可玉山卻瓢潑大雨。
雨大得連油紙傘都穿破,兩人隻好躲到一出涼亭。
歇了許久,這雨還未有停歇之意,聞逆川不由開始發愁。
轉眼一看身旁的白玥,竟逍遙地晃着腿,一口一口地咬着叉燒包。
白玥猝不及防地對上聞逆川的目光,咀嚼的動作也頓了頓,問:“小川哥,你吃不吃?”
“不吃,”聞逆川拒絕得幹脆,“這雨讓人趕不了路,再過兩個時辰,就得原路返回了。”
話音剛落,避雨的涼亭外隐出一個身影,那人撐着傘疾步走入亭中。
傘一收,那張臉才露出來——
翩翩少年,一頭白發及腰,俊美得好似天仙下凡。
那人看見涼亭中的兩人也怔了怔,視線略過正在啃包子的白玥,最後停在了聞逆川身上。
白發少年一笑,低柔的嗓音猶如清風拂耳:“公子,小生有些口渴,能否借口水喝。”
聞逆川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手中攥着一壺酒。
“是酒。”聞逆川應道。
“無妨。”那白發少年靠近,已經把手伸過去了。
聞逆川隻好把酒遞給了他。
隻見他仰頭,清晰的喉結滾動幾下,幾口酒下肚,随手一擦唇角的水漬,又把酒壺遞還給聞逆川,道:“苗疆的酒,謝了。”
聞逆川有些遲疑,這人竟然嘗出味兒來了,怕不是個酒鬼。
那白發男子很自然地落座道聞逆川的身旁,傾頭問道:“公子怎會在這大雨天氣上山?”
“尋人。”聞逆川卻不太想多透露。
“公子可是苗疆人?”那白發少年又問。
這回聞逆川沒應聲。
白發男子竟不依不饒,又問:“公子可是尋山上的另一外苗疆人……名叫戚雲賀。”
這人自顧自地把聞逆川心中的答案叨叨了個大概,讓聞逆川十分不爽。
正當他想出言制止,讓對方不要再猜的時候,那白發男子饒有興緻地望了他一眼,道:“這不巧了麼,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