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逆川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光是聽他聲音那股雀躍的勁兒,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将軍已向聞府送去了禮物,三日後,就帶側妃回門。”趙勇替他開心。
側妃入府也快一年了,雖然也就近幾個月才與将軍見上面,但這深宅中未免寂寞無趣,如今能回趟家,還是将軍親自領着回家,心情上、面子上,定是極高興的。
于是,那個他以為“高興壞了”的聞逆川懶懶地歎了一口氣,垂死掙紮道:“王爺何苦這麼捉急?”
急得讓我猝不及防……
趙勇自然還沒領會到弦外之音,繼續興奮道:“許是昨夜将軍覺着讓側妃委屈了,所以就把此事提上日程。”
昨夜?委屈?
聞逆川想了想,原來是不讓他在書房呆着的那件事。
他根本不在意好嗎!
“趙副将,你速速告訴你家将軍,我并不覺得委屈,一點兒也不,”聞逆川努力争取道,“快去告訴他!”
趙勇怔了怔,對他拱了拱手就離開了。
書房内,趙勇匆匆回來。
“将軍,側妃說他一點兒也不委屈了。”趙勇禀報道。
談煊一副了然的神色,緩緩放下手中的書,問道:“一說回門,他就不委屈了?”
“對。”
“就說他想家了……”
三日後。
聞逆川迷迷糊糊地被人帶上馬車的時候,還想不明白,這趙勇是如何傳話的。
沒等他走神太久,馬車的門簾一撩開,談煊鑽進來了,坐到了他的身旁。
聞逆川身子随即僵了僵。
馬車往前挪動了,車身搖搖晃晃的,王府的馬車雖比尋常的寬敞,但畢竟也是兩個大男人,一動不免就會碰到對方。
聞逆川還是頭一回和談煊離得這般近,就連當初在苗疆被擡回來的時候,兩人也是分開的馬車,也不知談煊今日吃錯了什麼藥,非要跟他擠一輛馬車。
馬車行駛得不快,就連比平常談煊去刑部的速度還要慢。
兩人就這麼無聲地坐在車廂内,聞逆川感覺一呼一吸,都能嗅到尴尬。
就在這時,馬車隊伍進入了京城較為繁華的街道。
由于這隊伍實在很長,前面有領隊的好馬,後面還有傭人擡着幾大箱子的禮物,一路上吸引了整條街的目光。
經過的行人,無一不停住腳步,朝最中央的那車廂看去,羨慕地猜測着,裡頭到底坐的是哪位權貴。
聞逆川無意間瞟向車窗外頭,看着大家紛紛頭來目光,心中突然感慨——
上輩子他命如草芥,沒上過幾次街,沒見過什麼世面,就去世了。
這輩子雖然目前還沒能逃跑成功、享受自由,但好歹也不愁吃穿,還能坐在這極盡奢華的馬車上被衆人景仰。
說到底,也是托了談煊的福。
一時間,他心緒矛盾,一面想着談煊快點死、好讓他早點逃跑,一面又覺得談煊雖為人淡漠,但對他還不錯。
即便是在苗疆那會兒,談煊見他躺在棺材裡,也沒想着直接埋了,還特地找巫醫給他救醒了。
這世上,能這麼做的人,除了他早去的母親和一路跟随他的白玥,就隻剩談煊了。
然而他卻日夜盼着談煊死……思及此,聞逆川輕歎了一口氣。
突然,他感覺肩膀一暖,吓得他渾身一顫。
回過頭來,發現談煊的一隻手搭在了他的一側肩膀上。
“側妃,”談煊目光停在了他的眉眼處,“在想什麼呢?”
突如其來地問題,讓聞逆川舌頭打了結:“我、沒、沒什麼。”
談煊沒說話,幽幽地望着他。
聞逆川被他看得一陣心虛,此時他的腦袋已經轉過來了,說道:“我看這街道熱鬧,覺得有趣而已。”
聞言,談煊眼前閃過一絲詫異:“你從前沒逛過這裡嗎?”
言下之意,這街道天天熱鬧,可聞逆川卻好像頭一回見到那般新奇,讓談煊十分驚訝。
“嗯,”聞逆川覺得沒必要隐瞞此事,“我小時候住在别院,幾乎不出門。”
“難怪……”談煊恍然大悟。
難怪在這京城裡,顯赫的聞府從來都隻有關于其長女的傳聞,原來聞逆川一直被藏在别院裡。
談煊沒有繼續問他家裡的事,反倒打趣起來:“那你可知道,花燈夜這裡更加熱鬧?”
“花燈夜?”聞逆川眨了眨眼,他聞所未聞。
“下月初十就是花燈節,夜裡這裡更加熱鬧,還有賣花燈的、玩煙火的,猜燈謎的……”談煊說着,目光不經意間朝他掃過去。
聞逆川聽得入神,當發現對方在看自己時,又佯裝不在意:“聽着倒有趣……”
可這談煊就像故意似的,說了許多,就是不問他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