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然被這溫度燙醒。他迷迷瞪瞪地把腿蜷起來醒了會兒旽,過了一會兒起身,出門時順手扶了把,在門框上摸了一手灰。
路易然皺了下眉,清醒了。
他悶着氣盯了會兒自己黢黑的手指,走到門外準備洗手。
下一秒,他震驚地看着跟前水龍頭光秃秃的頭,打了個電話給段幹嘉。
電話響了有一會兒才被接通,另一頭是巨大的風聲,差點把路易然的耳朵震疼。
路易然伸出一根手指,把放在水槽上的手機推遠了點。
“怎麼了?你是不是改變主意想回酒店了!?”
段幹嘉又打了摩的,正扯着嗓子朝聽筒吼,路易然還能聽見摩的師傅提醒他收着點,會有人搶手機。
“沒門啊!我已經到市中心了,回不去——”
路易然:“...”
他又忍了一會兒才問:“你是不是把我水龍頭拿走了?”
段幹嘉:“啊?什麼水龍頭?”
段幹嘉邊問邊掏口袋,摸到一個硬物後才發現自己順手很稀罕的水龍頭腦袋揣走了。
他對着電話尴尬一笑:“我給你送回去?”
“你給我把它吃了。”
路易然冷冷說完就撂了電話。
他站在原地忍了忍,低頭看看自己髒兮兮的手,還是忍無可忍敲響了隔壁的院門。
隔壁沒什麼動靜,路易然站在門口的青磚台階上等了一會兒,才聽見院子裡響起一道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随後是嚴峥有點沉的聲音:“誰?”
面前的門被拉開,帶起的風吹動了路易然的額發。
他擡擡眼,正看見嚴峥高大得幾乎擋住整個門口的身影。
嚴峥似乎剛剛收拾完東西,身上套了件白色背心,将緊實腰腹和飽滿的胸肌壁壘勾勒得分明,正拎着掃把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臉上面無表情,看起來有點兇。
路易然緩緩收回視線,朝前邁了一步,踩在門檻上擡頭朝他笑了一下:“嚴哥,今天沒吃?”
嚴峥看見他明顯愣了下,下意識往後一擋:“還沒。”
路易然視線下移,看見院門後靠放着的行李箱,明白了:“要出差?”
嚴峥擰起眉,立刻否認:“不是出差。”
不是?
路易然挑起眉,嚴峥頂着他懷疑的視線面不改色地“嗯”了聲:“是垃圾。”
路易然半信半疑,“你家垃圾用行李箱裝?”
嚴峥淡然地說:“行李箱也是垃圾。”
路易然聞言朝他身後看了眼,院裡的東西少的可憐,這人生活的地方跟個毛坯房似的。
嚴峥:“怎麼了?”
路易然收回視線,舉起手朝着嚴峥攤開,給他展示自己手裡沾了一手的灰。
嚴峥低頭看了一眼,隻看見被黑灰襯得潔白柔軟的掌心,下意識問:“受傷了?”
路易然無語了一下,上次擔心拽痛,這次擔心受傷,難道自己長了一張很柔弱的臉?
“手髒了,”他說:“再借一下你的水龍頭腦袋。”
嚴峥聽見這個稱呼翹了下唇角,又收斂了:“你家的又不見了?”
路易然眨了一下眼睛:“就沒有出現過。”
嚴峥聽見這話,看了他一眼:“你家阿姨過來借走過備用的,沒有還給我。”
路易然一愣,他也不尴尬,隻是眨了下眼睛:“那完蛋了。”
年輕男生的樣子有點兒呆呆的,腦袋上睡着翹起來的頭發看起來也有點可愛。
嚴峥下意識說:“不完蛋。”
路易然聞言把腦袋鑽進他身後看看,看見他家水龍頭腦袋還好好在上頭:“我可以在你這兒洗嗎?”
嚴峥把幫他家修壓水井的話從喉口咽了下去,喉結滾動一下,轉而讓開了位置:“進來吧。”
路易然從他身邊鑽進院子。
兩個院子的格局是對稱的,路易然對院子裡的布置還算熟悉。
嚴峥家院子果然跟沒人住一樣可憐,别的院子用來的種菜地全部被壓平變成了活動空間,唯獨獨立的小廚房看起來有點人氣,竈台裡頭擺放着開過封的調料。
他順手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口袋,想起什麼似的笑了一下:“支持刷卡還錢嗎?”
嚴峥擡了下眼:“我家沒有POS機。”
“不信。”
路易然伸出一根手指朝他晃了晃,嚴峥看着他黑黢黢的指腹,沒忍住笑了一下。
路易然立刻收回手指,若無其事地俯身試了試:“你家的壓水井還能用?我家的都壞掉了。”
“修過兩次,裡面的皮圈很容易斷,”嚴峥,“我倉庫裡還有皮圈,你家的要修?”
路易然站直身體去開一旁的水龍頭:“不用,阿姨應該會找人修。”
嚴峥聽見這話就沒再接話,路易然站在他旁邊沖手,邊洗邊問:“真不能刷卡?”
嚴峥這回頓了會兒後才開口:“什麼卡?”
路易然正攤着手,讓水流嘩啦啦沖刷他的手指,晶瑩的水流從白皙手指間流走。他聞言勾了勾唇角,像是看見魚上鈎的釣者:“硬卡,我的名片。”
嚴峥有些意外地看他,正看見路易然用那雙亮極了睨自己,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架勢。
“那刷吧。”
嚴峥朝他攤開手,他的掌心寬大,手指看着就有力,甚至還能看見些細小的疤痕。
難怪上次摸到感覺怪糙的。
路易然在心中嘀咕。
路易然關上水龍頭,指尖滴着水,像是要從口袋裡掏名片。
嚴峥安靜等着,他看着路易然的動作,下一秒,路易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團空氣,涼涼的指尖抵在了嚴峥掌心。
路易然眼底露出狡黠的笑意,手背上水珠滾落,砸在掌心帶來一陣讓人心癢的涼意。
“不巧,”路易然大仇得報地說,“我也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