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陳念荒甩了筆,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碾碎口腔裡的薄荷糖:“真有意思。”
周柏羽感到後脊有些發涼,陰恻恻的,這家夥什麼時候轉性了,但他沒多想認真地享受起午休前的小甜點。
正當他撕開酸奶外包裝時,右邊肩膀被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左邊脖子被吹了一口氣。
周柏羽吓出一身冷汗,等他回過神來酸奶沒了。
就知道陳念荒這人小心眼,睚眦必報,有仇如果當場沒報,那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那個罪魁禍首正在享用着他的小點心。
在這之前,他居然還把外殼,仔仔細細用紙巾擦了一遍。
酸奶兜兜轉轉回到了原位。
陳念荒沒想到自己送出去的東西也有被退回來的這一天,轉校生,真有意思。
沒喝兩口那杯酸奶就應聲進了垃圾桶。
酸奶、卒。
*
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睡醒之後,她在走廊吹風。
好像它在搜索心髒,又像是她在檢閱風的形狀。走廊的高度恰好能看到遠處山上那座不知名的金塔,人迹罕至卻又金碧輝煌。一中的植被覆蓋率很高,但哪怕玉蘭枝頭猛蹿至四樓的窗邊,也會被攔腰斬斷。
美其名曰:鳥叫聲會影響學生上課。
向春生沒有悲春傷秋的習慣,她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微微有些涼意就回去了。
進門的時候,又同她對視。
宋寫甯,不屑地把下巴往另一個方向翹,與同桌聊天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向春生挑眉,仔細回想了一番,應該是初中的那次英語演講,兩個人剛好是競争對手,她因為口語更地道,就被選上了。除此之外應該沒有其他過節。
坐在宋寫甯邊上的是他們班的班長,林緻優。
根據座位表,向春生逐一把這些姓名和人臉對上。雖然她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但記住人名是最基礎的社交原則。
她走到林緻優面前,開口道:“班長,我想請問一下,哪裡能領到多餘的教材?”
教材是在開學初發的,一中二中有着細微的差别,對于向春生來說這關乎到那門作業能不能按時上交。
林緻優停筆,面無表情地答:“我不知道,你去問各科課代表。”
向春生點點頭:“好的,謝謝班長。”
她一路這樣問下來,幾乎每個課代表的答案都出奇地一緻。
互相推诿,像是有一堵堅固而隐秘的牆,厚厚地擋在那裡。簡單的訴求會被忽略,微弱的敲門聲也選擇性遺忘。
顯而易見,向春生,由于借讀生這個特殊的身份被隔離了。
實際上這些人什麼樣的态度,向春生并不在意,她隻想趕緊拿到作業本。
直到她把目光移到後排靠窗的數學課代表身上。如果這次再被拒絕,她就去問老師了。
向春生詢問道:“陳念荒,你知道哪裡有多餘的教材可以領?我沒有數學全品。”
她看上去有點可憐。
陳念荒站起身,跨步往教室外走。
向春生沒反應過來,怔愣在原地。這人如果不幫她,最起碼說一聲,就這麼走了?
陳念荒歎了口氣,停下腳步。
“愣着幹嘛?還想等環衛工人過來掃?”
向春生也算是體驗到了周柏羽的“幸福”,這是把她當做垃圾嗎?心裡嘀咕這人的嘴還是閉上的好。
他帶着向春生到了二樓的空辦公室,桌子上堆着白花花的卷子,以及各色的練習冊。
“那個,謝謝你。”
沒等她說完,陳念荒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矯情?反正他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在周柏羽看來,陳念荒這人就是不禮貌成自然了,所以全然沒什麼良心,以至于不太愛聽客氣話。
這些話從她嘴裡說出來,感覺還行。
周柏羽看着向春生細細的胳膊上累着重重地一摞書,立馬對那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躺得肆意的人進行批判:“人家一小姑娘,搬這麼重的書,你有沒有點紳士風度。”
陳念荒純當他放屁,就是掀開眼皮看了一眼。
他又不知道有這麼多書,搞得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就沒回嘴。
也不知道她哪兒來這麼大力氣,手臂都被勒紅了也沒吭聲。
“向春生,下次有什麼髒活累活都交給我,我可不像這大少爺金貴。”周柏羽整個身子都向後轉。
沒等他聽到向春生的謝謝,就被一隻手硬生生把頭擰了回來。
開學第一天,真的又累又長。
踏入高中的那一刻,放學回家路上迎接他們的就不會是下午五點的夕陽。
向春生的速度總是慢慢的,就連放學整理東西都慢人一步。
别人早在打鈴前就整理好書包。
隻有她先把小本子上的任務劃掉,然後關好門窗。
雖然沒有夕陽,但是有晚風。
九點半的風迎面吹來,微微帶着涼意,地面潮濕,低處的水窪如明鏡,長長的反射路燈的光,回家的這段路是自由的,心也跟着濕漉漉地安定。
陳念荒回頭,見四樓第一間教室的燈火熄滅。
随後,他同眼底複雜濃郁的情緒一起,沒入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