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行霧
季沉繼續啃起自己的粗餅,有些咯牙,隻能掰成幾瓣小口小口的吃,掰不動了就用刻刀切下來。
是時,有人端着酒菜上來了。
“這位公子和小娘子,兩位是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我這買了些酒菜,又好與人閑談,要不湊個桌,正好途中解解悶。” 一個胸前畫着豹子的男人面上推笑,讓人拉了一張小方桌過來。
季沉并沒有在意那些飯菜,而是看着他胸前畫着的豹子,看看他又看看那豹子紋樣。
孫豹也納悶這小姑娘怎麼老盯着他的胸口看,莫名生出一種優越,心想這小姑娘看着年齡小,看到壯實的男人,也挪不開眼睛,心裡又是竊喜又是不屑。
“小姑娘喜歡看,就大大方方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想說什麼也直說。”孫豹昂起胸脯,正等着恭維話,就聽那小姑娘脆生生道:“真的嗎,我真的想說什麼就能說什麼嗎?”
孫豹啧了聲:“出了門,就是一家人,還分什麼兩家話。”
他挺了挺背,使勁将身上的肌肉凸顯出來,當着季沉面前賣弄,顯然是等不及了。
雖然季沉有些不理解他為何要這樣,不停在她面前或是仰頭,或是撐手臂,但還是指着他那胸口上紋着的豹子道:“這是我見過最醜的豹子,要是讓我來,肯定不會這麼醜。”
孫豹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看上面的線條彎彎扭扭,毫無氣魄,若不仔細看,當真看不出來是豹子。”季沉補充道:“你花錢了嗎?”
“其實,我也會,也不貴,三文錢就行。”
孫豹咳嗽了幾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低頭看了看胸前紋的的豹子,有些不高興,找借口道:“随意畫的,随意畫的,不過是閑來無聊,閑來無聊,咳咳。”
躲在船後的杜老二等人見孫豹還在笑,不禁跺了跺腳:“這都幾更了,這厮是昏了頭嗎?莫非要等到天亮,再吃一頓朝食不成!若是一會兒還沒動靜,咱們直接動手,若是那人敢有動作,也有的是辦法。”
“我總覺得那個丫頭,有點熟悉,就是這麼着都想不起來。”
那頭,夜色濃厚,孫豹拉過季沉,又招呼李淮屏坐下。
季沉很少被這麼熱情的對待,不知怎麼應對,就被拉着坐下,一時心裡也有些感動。
“我沒有錢。”季沉道,她手裡的錢不多,不能亂花。
那頭的孫豹隻顧着夾菜,哪裡聽得了這話:“都說是緣分,這幾個菜能值幾個錢。”
李淮屏見季沉坐在那,眼神緊緊盯着那幾盤菜,從腰上解了劍也順勢坐下,輕彈衣袍。長劍放在桌上時,清脆的聲響也讓孫豹多看了兩眼。船上挂着雲燈,劍身在燈下色澤深沉,泛着寒芒,僅是側目,仿佛都能感受到劍出鞘時劍鳴清越悠揚,穿雲裂石。
潮聲陣陣,月懸長空。
季沉看着李淮屏,不知要不要動筷。
船上很少會準備一些美食珍馐,這些都放不了多長時間,但有錢的話自然另當别論。眼前的桌上擺着五個菜,有葷有素,還有一壺烈酒。
李淮屏溫和道:“吃吧。”
季沉方才動筷,剛才沒吃完的粗餅也沒有舍得浪費,就着桌上的菜吃了起來。
孫豹見她開始吃,也招呼李淮屏動筷,親手倒了一碗酒遞過去:“這位小兄弟,看起來年齡不大啊,這吃飯戴什麼面具。小妹妹看着不像是個喝酒的人,不如你我今日在這船上一醉方休。”
李淮屏神色不動,冷冷看着孫豹。孫豹沒穿上衣,本來并不覺得冷,突然間打了個冷戰,感覺周身都是寒氣。
“怎麼有些冷。”孫豹打着哈哈,一邊繼續勸酒。
寒氣愈來愈濃,船身外圍彌漫起了薄霧,向船内聚集而來。季沉不禁打了個噴嚏,李淮屏身上的松香味混雜着霧氣,讓她嗆了一口。
“我不喝。”李淮屏言道。
孫豹臉色凝重,那藥就下在酒裡,這人不喝,這頓飯吃着也無甚用處,索性直接點明了,将酒碗放在他面前:“這船裡頭坐着個回家探親的富商,你們是後來上船的,跟他肯定非親非故,我和我兄弟幾個跟他有些話想聊聊,就是不想小兄弟你打攪到我們。若是一會兒有些什麼事兒,您自當沒聽到就是。落得兩頭都好,你們想去哪就去哪。”
季沉一口飯含在嘴裡,擡頭道:“你們聊你們的,我們很安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