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以南的台柳鎮多了好些生人,或是錦衣華服或是粗布麻衣又或是衣衫褴褛,等着明日祈福拜祭,客棧老闆笑得合不攏嘴。
下等房中擠滿了好幾戶人家,兩名年紀相仿的農婦擠在角落,正是一路跋山涉水而來的繭絲與莺柳,繭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即便夜晚涼爽,這麼多人呆在狹小房中也悶熱的很,她自小就入了甯王府,王府中就算是下人的房間也比這大上許多,換做以往她早已出口抱怨,不過這些日子她算得上曆經生死,隻要能活着,遭些苦難又算得了什麼。
莺柳把懷中手帕拿出來遞給她,看了眼窗外天色,明月高懸,輕聲道:“難受也閉着眼歇會兒吧。”
天剛蒙蒙亮,房中就已有人從地上起身,房門打開,陸陸續續往外走去,繭絲與莺柳也從地上起身,跟随着人群一起出門,凡是莺柳她們目及之處的房屋門全都大開,裡面的百姓陸陸續續走出來,繭絲抓着莺柳的手臂,像是看到了什麼面露些許驚異神色。
好幾名形似骷髅卻紅光滿面,滿頭白發,看不出年紀的人成群結隊走在一起,有的人走着走着突然放聲大笑,四處亂竄,行為怪異。
柳樹聚滿了人,全都面帶虔誠跪在柳樹前,大部分人嘴巴裡念念有詞。
莺柳與繭絲也一齊跪下,繭絲心想:求神拜佛真的有用?
待鎮中民衆全都聚集在柳樹前跪下後,奇異的歌謠從柳樹裡面傳出,初次聽到的人同繭絲與莺柳一樣,面上不由自由流露出驚懼神色,而早已聽過,并得到這棵柳樹恩澤的人,則面露陶醉搖頭晃腦,好似在聽仙樂。
繭絲渾身打了個冷戰,昨日剛到這兒的時候還不覺有什麼,現下隻覺處處透着詭異。
莺柳想道:裝神弄鬼。
歌謠一直未停,從隻有柳樹唱出歌謠,到四面八方都有這怪異歌謠,繭絲眼尖,一下就看到不遠處有人坐在高轎上,黑袍人與灰衣人簇擁在四周。
高轎上那人被黑袍包裹,風吹過黑袍鼓起,身形消瘦,簇擁在他身邊的人嘴巴裡也都唱着這個歌謠,走在前面的那些人手上端着幾隻盛放着紅色藥丸的碟子。
莺柳與繭絲不動聲色跪行着擠到人群之前,簇擁着身在高轎上的一行人來到柳樹旁,高轎放下,轎上的人被一名黑袍人攙扶着走下轎子。
人群中一家人抱着個瀕死的孩子跑到那人面前跪下,“請老神仙救命啊,老神仙救命。”
莺柳心道:到底是老神仙還是個老妖怪?
繭絲伸長脖子,仔細看着在前方的那家人。
被喚作老神仙的黑袍人示意一旁的人将藥丸喂給他們懷中的孩子,瀕死的孩子吃下藥丸,不出半盞茶的時辰,蠟黃憔悴的臉有了些血色,精神也好了不少。
衆人驚呼,看向黑袍人的目光中多了狂熱與敬畏。
繭絲與莺柳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訝異。
藥丸開始分發,繭絲與莺柳也拿到一顆,藥丸剛到手上便沖進鼻子裡一股子甜膩氣味,細品之下還透着一股血腥,拿到藥丸的大部分人迫不及待将藥丸吞下,一些人拿着藥丸面露困惑,黑袍人則來到那些面露困惑的人面前,黑袍人們能準确說出這些人身上的毛病,家境以及來這裡的目的。
帶着困惑的人逐漸卸下心防,面戴恭敬地吃下藥丸。
繭絲與莺柳在來前就知道這種藥不能帶出鎮子,也不敢讓那些看起來裝神弄鬼但又好似有些真本事的黑袍人說出她們來這的目的,将藥塞進嘴裡,假意吞咽,實際上藥放在了舌頭底下。
放在舌頭底下的藥彌漫出些詭異味道,又苦又腥,莺柳二人忍不住蹙起眉頭,好幾道冰冷的目光投向莺柳繭絲她們二人,是站在四周的黑袍人,他們好似看出了莺柳她們的做法。
繭絲心裡緊張,鬼使神差就把藥吞了進去,忍不住咳嗽好幾聲,莺柳見他們往這邊過來,也将藥吞了下去。
黑袍人見她們吞下藥也就停下腳步,不再往她們那邊去。
“老神仙”緩聲道:“諸位,我知世人都身經苦難,日夜祈福願以壽辰為各位找尋解決之道,諸位的苦難讓仙人垂憐,前幾日我在夢中,有一青鳥攜信而來,是有仙人傳信與我,仙人在信中告訴了我一個能讓各位從苦難中解脫的辦法,我将前往俗世聖君所在之地,告知聖君爾等所經受的苦難,如此一來,不僅是在場諸位,世間衆人都能脫離苦海,願随我一起的,就與我一起來吧。”
莺柳心道:凡塵聖君,當今皇帝?領着這麼多人往京師去?
方才吃了藥便恢複精神的孩童,以及準确說出每人家境與目的,這兩件事就已經讓在場人對“老神仙”的功力深信不疑。
聽了“老神仙”的話紛紛高呼着願意,詭異歌謠再度響起,老神仙坐上高轎,衆人起身随着“老神仙”一齊朝鎮外走去。
莺柳與繭絲藏在少數不想離開台柳鎮的人群之中,她們還要看看那顆會說話的柳樹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袍人們沒有阻止他們,隻是說道:“待老神仙離去,這鎮子無仙人庇佑,有鬼怪出沒,你們要自己小心。”說完就随着大家一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