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開學我才知道什麼叫全美第一公學,意思是伯克利的課堂人人人人,有時甚至一千人聽同一堂課,跟斯坦福的小班制教學完全不同。
校園環境和那邊稍顯正式的統一風格不同,建築風格混雜,校内有些地方也很老舊,找教學樓上課還得爬坡。
而且我想象中的亞洲書呆被嘲笑排擠,籃球隊隊長的女朋友另眼相看,于是四肢發達的隊長開始給書呆找麻煩,書呆忍無可忍脫下眼鏡開始籃球battle,一舉得勝扭轉風評,夜晚,書呆換上緊身衣,開始守護灣區……根本沒發生。
這種超級英雄劇本沒有一點苗頭,課堂上全是人頭,沒有人會特意去找别人麻煩,這也不是美國高中青少年劇場,而我面臨的最大麻煩竟然是繁重的課業……有點太現實了吧!
在灣區,除了斯坦福,伯克利也頗受矽谷青睐,計算機專業享譽阿美莉卡,我也是CS專業,但和很多從小學就開始學編程的同學比,入門非常吃力。
有的教授直接建議我去看斯坦福的課程視頻作為輔助,腦子裡的彈簧都學斷了的我突然領悟——我明明可以直接去問斯坦福的人!
我不知道赤井002到底水平如何,但從成績看大概率比我好。
我們倆平時都有課,又不在一個城市,補習隻能晚上打電話,然後讓他遠程操作我的電腦系統講課。
剛開始我有點擔心,就像喜歡的音樂如果作為鬧鈴,很快就會變成讨厭的音樂,那他總是講一些對我來說很吃力的内容,我以後不會聽到他的聲音就想睡覺吧?
但後面發現是多慮了。如果講課很枯燥,那倒是很有可能催眠。
耳機裡那邊的人很有耐心地引導理解,我不知不覺認真起來,抛棄雜念。
他的節奏總是控制的很穩定,十分鐘或二十分鐘完成一節教學,而且不吝啬誇獎,“很好”“很聰明”“是對的”的聲音平靜溫和。
一般我終于吃透白天三節專業課的内容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有時候我想到記事本裡長長的待完成事項,有些憂慮,斯坦福的課業應該也輕松不到哪裡去,但秀gi每天晚上都要花很多時間給我講課。
我無以為報,隻能承諾等我水平精進就幫他寫作業減輕負擔,但他實在太正直了,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隻能說他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雖然我現在還隻能拿到B,萬一以後我學懂了門門A呢?
遠飛的第七個月,聖誕節快到了。
這在本土是家人團聚的節日,但我的家人在立本,所以我和赤井秀二一起過,地點在我的公寓,因為這裡要大一些,他的單人公寓令人無處落腳,在他那過聖誕大概率隻能一起躺床上玩手機。
街上已經四處挂着彩燈,到處是麋鹿、紅帽子、聖誕樹、拐杖糖等紅綠色的聖誕元素裝飾,挂着水珠。
剛下了一場雨,地面濕漉漉的,被踩得有點髒。
我跟赤井秀二步行去附近的超市采購聖誕節裝飾,超市裡人很多,看起來喜氣洋洋的,我也不太懂要買什麼裝飾,copy别人的購物車買了一大堆東西。
我其實不太怕冷,也不怕熱,但是冬天總是被人裹得嚴嚴實實的,每次解下圍巾臉都紅了,保姆還以為是風吹凍的,其實是因為悶熱。
現在沒人管我,出門時我本來打算穿件風衣和薄毛衣cos高橋老師酷酷出場,在門口被秀二攔住,把裝備欄全部填滿,走出公寓時已經是一個長款羽絨服、圍巾、手套、護耳罩和聖誕口罩,全副武裝到隻能看見眼睛的男子。
而赤井秀一,他自己酷酷地穿着風衣和薄毛衣。
我憤怒地把索命圍巾往這個學我穿搭的男人脖子上繞了一圈,紅圍巾被一高一低地系在我們倆脖子上,在空中拉直。
雖然一路上被不同的人看了好幾眼,我根本不在乎,抱着手提袋去買薯條,走的慢被圍巾吊在後面的青年手插着兜,走得鎮定自若。
我從這個英國佬兜中掏出錢買了兩份,吐槽道,“除了海鷗就屬你們最愛吃這個了。”
雖然這麼說,他那份薯條隻吃了一點,其他都被我解決了,還是那句話,我還在發育期,胃口大一點很正常。
我掏錢時發現他挺會挑羽絨服的,口袋不是冰涼的絲襯,而是毛絨絨的,很暖和,手感不錯,幹脆摘了手套把自己的手插進去取暖。
他的手本來在裡面,現在被我擠到一邊,因為要共享這隻口袋,我隻能像螃蟹一樣橫着走在他身邊,原本因為幾步距離拉直的圍巾中端也U型垂落在相并的手臂上。
兩個人的手都擠在同一個毛絨絨布袋裡,不一會就熱的發燙。
走了一會,路上有抱着花籃的人問赤井秀二要不要買幾支花送給我,我頓時理解了其中的險惡用心,這是要讓我們寵與被寵的身份颠倒!“為什麼不是我買花給他?”
賣花人靈活改問,“那先生要不要買幾支花給您的男朋友?”
“這不是我的男朋友,但也是情人。所以來兩支。”我說着,在他兜裡翻了翻,空的,“嗯?怎麼沒了?”
“另一邊有。”赤井秀一說。
我伸長手臂,探到另一側口袋,果然找到了鈔票,買下兩支玫瑰,不知道為什麼給錢時那個賣花的大叔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可能他也羨慕赤井秀一有人寵吧。
今天是平安夜,到黃昏時,街上的人變得更多,不少是結伴而行的情侶,賣花的人隔一段距離就能碰到,專門向情侶和年輕人兜售。
彩燈已經全部亮起,到處是銀黃的燈鍊,街道燈火通明,連路邊的麋鹿雕像上的紅色鹿角都在發光。
“秀gi,你以前怎麼過節?”我看着幾個嘻嘻哈哈走過去的青年男女,突然有點好奇。
“正常過。”他回答的模棱兩可。
我陷入思考。
赤井秀二一個人來阿美莉卡闖蕩三年了,經驗豐富,可以引導我慢慢适應當地的環境。
但和我一樣在十八歲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時,他并沒有所謂的‘引導人’,隻有自己。而從十五歲到二十一歲,他換了三個國度生活。
他在英國長大,當然過聖誕節,起碼十五歲以前是這樣。
我有點不确定他口中‘正常過’的含義了,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一系列的畫面。
赤井秀二看着街邊歡笑團圓的家庭發呆.jpg、路燈下孤獨抽煙.jpg、回到小出租屋以後面對冷清的房間關上燈.jpg、聽着窗外的笑聲和煙花聲輾轉反側,落下一滴清淚.jpg。
——然後這些畫面又迅速地替換成另一種相似場景。
雪夜裡,無依無靠的十八歲小秀一裹緊了身上單薄的披風,拎着賣花的小籃子,一邊抽着被凍紅的鼻頭一邊對路過的紳士哀求地說,先生,為你的男朋友買一支花吧!